“快请。”种世衡兴奋说道。
不一会儿,军兵领进一人。此人身材不高,圆脸圆眼,穿着汉人袍服,不卑不亢。进门略一打量,见到上座种世衡,立刻趋前两步,躬身行礼,显得很是沉稳。
“贵使此来,不知有何见教?”种世衡问道。
“不才此来,非为元昊。”西夏使者淡淡一笑,开门见山。“而是受野利大王差遣,与种帅商谈归附之事。”
“太好了。”种世衡大笑起身,走到使者面前。脸上,尽是急切之色。“朝廷上下,盼野利大王久矣。”
姚斌唇角带笑,看着两人演戏。一个思归心切,一个昼夜期盼。若不明察,真格以为,这二人个个情真意切。但姚斌心如明镜,分外清楚,这二人,没一个真的。
种世衡写给野利的信里,只有一个意思。来信已经收到,野利大王投宋之心,朝廷尽知之,唯盼早日归来。
得到这样一封信,野利敢藏着么?没准儿,他身边某个亲信,就是元昊的密探。明知是宋军之计,也得立刻表明立场。这封信,连同送信人,早到了元昊手里。
一起送到的,还有野利的奏章。奏章中,野利大表忠心,自比马前卒,阿谀之词洋洋洒洒。元昊看着奏章,心里熏熏然。对宋军密信不以为意,当下命令,将送信人关入大牢。
但凡事经不起琢磨。野利两兄弟,可不是寻常将官。一个号天都王,一个号野利王,两人手握重兵,皆是谋略出众。多年征战,立功无数,军中威望甚重。
野利部族之中,也是人才济济,多在军中效力。眼看着,野利部族已渐渐势大。真要造反,可是难以控制。是以,元昊对野利两兄弟,早有警惕。一边使用,一边防范。
一封密信,真就是一颗种子。栽进了心里,就会慢慢发芽。其后两天,元昊不时想起此事。越琢磨,越觉的不安稳。
这一不安稳,猜忌心顿起。毕竟,野利几万大军,一旦投宋,那就是西夏灭顶之灾。渭州战场上,西夏连连失利,兵力损失巨大。如今西夏,再经不起折腾。
倒也没有认定,野利会背叛。只是要借着此事,试探一二。元昊派人赶赴丰州,向野利荣旺传令,全军撤兵,返回兴庆府。
野利怎肯撤兵?麟州形势大好,宋军被分割压迫,得不到任何补给,只能困守孤城。只待城中粮尽,夺城轻而易举。眼看着,麟府丰千里沃野,就要收入囊中。
野利不听号令,元昊心里就是一咯噔。第一个反应,就是野利要反。紧随着,野利的奏章,送到了元昊手里。奏章中,陈述麟州形势大好,万万不能放弃。不然,错失良机。
但元昊起了猜忌,却是再听不进忠言。防患于未然,历来都是帝王心思。何况元昊杀伐果断,自容不得人背叛。但仅凭宋军一封密信,贸然斩杀大将,却是有些牵强。
此时,有人向元昊献计。可以派遣一人,冒充野利信使,与宋军接触。若果有勾连,必露马脚。元昊大喜,当即,派遣自己的叔叔,伪装野利信使,赴宋营打探消息。
而元昊这些反应,早在姚斌算计之中。此刻,西夏使者到来,种世衡对其身份,心知肚明,一切按着计划行事。
“朝廷已有旨意,册封野利大王,为夏州节度使,月俸万贯。一应节仗印信,皆已送至延州。”种世衡说道。
“能否让不才看一眼,也好回复大王。”拓跋文贵眉头一跳,心想,这事办的可真够快。但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总要亲眼看一看,才算是证据确凿。
“贵使何时去延州?某派兵护送。”种世衡说道。
“今日如何?”拓跋文贵问道。
“好,就是今日。”种世衡哈哈一笑。
种诂得了差事,护送西夏特使,赶赴延州。这件事,种诂身为机宜文字,知之甚详。延州那里,早在王信出发时,就已做好准备。仪仗、袍服、印信,一应物件,一样不缺。
此刻,往银州一路,车马不断。来来往往,甚是繁忙。有厢兵车队运粮,也有行商贩运货物。更多却是羌人,赶着马车,装载着山货、皮毛,就在道路两侧,等着和商贩交易。
拓跋文贵看着窗外,忧心忡忡。他出发前,银夏还属于西夏。待他越过瀚海,银夏已经失去。大白高国损兵折将、日益贫困,宋军攻城略地,却兵威日盛。难道,上天不再眷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