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种想法在叶青釉的心头闪过,叶青釉定了定神,擦掉手心因一直紧拽而出的薄汗,正要斟酌开口,装傻充愣试试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可就在叶青釉抬眼望向主位之上的青年时,心中却又有了计较。
叶青釉跪着,而那位身份明显不凡的越大公子坐着,她的余光从低处望向青年时,很容易就能撇间明堂之上的匾额,而那张匾额上题的字是——
【忠显】
忠。
这个字可不是随意能用上匾额的。
主人家更不可能自己用上这个字来哗众取宠。
结合柳府老爷在京做大官,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个匾额是御赐之物。
这也提醒了叶青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买瓷,其实不都是一定得是自己用的。
珍藏,送礼,品鉴,都是十分常见的用途。
而对方思虑许久,才让她跪下听取所想,这么谨慎,更没道理做出那种胆大包天的杀头大罪。
最最重要的是,叶青釉突然想起来,对方让她跪下听话,其实正面跪的并不是他,倒更像是.....牌匾。
什么狼子野心的人会在逾矩的时候,让人对着御赐之物下跪,跪后再说话?
这不冲突吗?
除非,对方想要这种器皿,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博明堂之上的贵人欢心。
叶青釉记得,自己同老爹在越姥山脚下买泥的时候,曾经听人说起过,越姥山原名太姥山,是因为柳家太姥爷娶了一位‘越’姓的贵女,家境大好,这才更名为‘越姥山’以彰显富贵。
而这个过程中,甚至连‘柳’字的影子都没有出现。
无论是平头老百姓,还是官家,其实都有一个很浅显,很势力的逻辑,那就是——
位置越高,越亲近天子,这才叫做富贵。
那么,这个‘越姓’,绝对比柳要更加显贵,更加亲近天子。
如此一来,做出御用之物来献宝于皇帝,其实并非什么特别大的事情。
因为东西一开始就准备献给贵人,所以制式行规在这里就并不适用,先做后封,便成了常有的事情。
这一单生意,说不定还真可以试试。
推测出大概,叶青釉的心中闪过这么个念头,复又想到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若是这些猜测成立,那她恐怕也不能说自己可以直接做带有龙纹的瓷器。
开什么玩笑,普通平头百姓那里见过龙纹?
原先她突兀会制瓷的事情就已经很奇怪,也就是叶守钱打定主意不深究,其他人更是全以为叶守钱有所传授,而叶青釉又青出于蓝,这才将那一页翻了过去。
可龙纹,可不是像是制瓷一样,依靠天赋就可以解释的事情。
难道不做,直接拒掉这笔生意?
可名垂青史的机会,没准就在眼前!
叶青釉思绪转动,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头痛无比,想了又想,还是在主位青年审视的目光中轻声回答道:
“拢纹,是什么纹路?”
“若是公子能拿出花样,我可以试试。”
两句话,已经算是急中生智之下叶青釉能想出最好的结果。
第一句,夹杂着些糊涂,有意曲解自己听到的并非‘龙’。
第二句,讨要龙纹花样,却又给对方留下余地。
龙纹此时非御赐不得有。
若真有意奉给官家,对纹路形态花样也会有所要求,不会是从前的御赐之物来让叶青釉仿纹作瓷,大概率会从宫闱内廷批调龙纹款式。
如果他掏不出来新的花样,那么很显然,对方族中并没有近臣,弄不到这种级别的东西,那更别说是有作媚上之举的门路。
如果他掏出往年的旧物,或是拿一看就是宫外画师所作的,并不精细花纹糊弄人,那叶青釉几乎就可以直接断定对方是想要自己留用,有不臣之心......
别说生意不能做,甚至恐怕还得想办法奔逃。
而对方如果能掏的出来......
那还犹豫什么?
人家都能掏出这种超规格的东西,还不抱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