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梦菱知道舒珲今天一大早就说要做什么东西,指挥着楼里的伙计忙前忙后,闹到刚才终于告一段落。卓梦菱在楼上能够看到他们在花园里架起大锅熬煮石灰水,又往里面添油,猜测似乎是在炼丹。
至于舒珲在屋檐下的小动作,她却是看不到的。
看了一上午,好奇心也没那么重了——这神明太低调,根本就和凡人一样,没什么看头啊……
结果舒珲好似听到了他的心声,就因为侍女受到了惊吓,和一只受伤垂死的锦鲤,便使用匪夷所思的神通将那个在荷池里捕鱼的冒失男子和她楼里两个碰巧在场的伙计都修理了一遍——
而且好像刚才两名伙计竟然忘掉了见到舒珲之后发生的一切!
卓梦菱此刻心情十分矛盾。因为他不知道躺在矮墩前的青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此人能进內苑至少身家不菲,而且那把长剑也不是常人能够佩戴的宝物。
之前听说楼里来了个青年带着四名全副武装的悍勇家仆,该不会就是这个冒失鬼吧?若是此人在十方楼里出了差错,那么夹在他和神灵之间的十方楼应该何去何从?
能够武装奴仆充作私兵的人家,不用说便知其尊贵;而神灵的玄龟庙匾额更是圣人御笔,神灵本人也是神通广大……
“唉~”卓梦菱轻叹一声,想来神灵能够悲悯众生疾苦,上天偷盗紫微星的余烬,应该是通情达理之人。即使这一切都是舒珲本人带起的无妄之灾,但得到神灵的庇护,总好过去讨好这来历不明的冒失青年才对。
谁知道会不会被迁怒而碾成渣滓呢?更何况在卓梦菱心里,那个称呼她“小娘子”的奇怪神灵显然不仅为人要更加可靠,在世俗间的能力也应当不惧大多数权贵才对。
“我得找个人将那男子探查一番,至少把他带回客房以免被别的客人看到。”
內苑的小径两侧都有齐膝深的茶花,黝黑青年脱离正常路线大秋天的跑去插鱼,昏睡后被靠在矮墩上有灌木遮挡,虽然已经过去了两个人,但他至今没有被发现。
“还有便是把刚才两个伙计叫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似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她这么想着,正考虑在哪种情况下需要登门向舒珲坦白并寻求庇护,便听到对门传来:“咄咄咄”的敲门声响,还有那名红鱼小娘子的声音:“卓娘子,你在里面吗?”
卓梦菱感到呼吸一乱,随即又响起舒珲的声音:“这里面明显没人啊,我说刚才那小子是不是诓我们,哪有东家住客房的道理?他们不是应该单独修个院落的吗……”
红鱼和敖广都不吱声,少爷好像知道很多奇怪的事情,但是却也老爱把其他朝代的风俗带进如今。比如客栈的东家不住客房,他俩也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卓梦菱长期操琴所培养的淡薄心性此时超常发挥,心念电闪间明白三人在对门找自己绝对不是发现了刚才的窥视。她便轻轻将窗棂摘下,随口答应到:“找我何事?”
她边答应边往前走,等一句话问完,舒珲三人已经能够听清正靠近门口的脚步声了。
卓梦菱调整了一下目光,使它向着常人腰际的位置,“吱呀~”门扉推开,便见到舒珲正望着自己胸口的位置怔怔出神,而身后的护卫侍女则一人抱着一张华丽到令人窒息的瑶琴。
突然发现自己正打量的鸟头门环陷进了门内,舒珲收摄了目光,开门见山道:
“卓娘子,昨晚听罢你的琴音,教我惊羡这世间还有如此天籁。然而旅社终究不是久留之地,恰巧我这侍女红鱼也略通音律,希望能够拜你为师,指导一二。好让我时时能够享受如卓娘子般高妙的琴技,希望卓娘子能够成全。”
趁着卓梦菱对这个结果意外到发愣的功夫,舒珲让红鱼将她捧着的那把九霄环佩呈给卓梦菱,说道:“这是拜师礼,小小心意,还望收下。”
红鱼对此其实是有几分不情愿的。
因为这卓娘子人长得美,年纪也不比她大多少,却要成为她的师父,这让她心底有些抵触。不过这也只是任性罢了,她不会因此违逆少爷的命令,而且她也对卓梦菱的琴技十分佩服。
于是在她将琴递得快了点,卓梦菱下意识地接过去,还没反应过来舒珲到底说了些什么的时候,红鱼已经伏在地上叩了下首,抬头说道: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