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下,李昶垂下眼眸,不开口也不动,如一尊泥像。
“兄长,你怎么能那么对待嫂嫂呢?她只有你了……她只有你可以依靠。”荣安公主的手揪在胸口,声音略有些更咽,“如果我在长安的话,如果我去向父皇求情的话……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李昶困在了十月初二那日,不能自拔。
荣安公主何尝不是?
那个像冰霜凝成的玉兰花似的女子,是东宫里的姝色,是荣安公主自小到大最为亲近的人。
许久之后,李昶哑着嗓子说道:“荣安,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她是自己要离开的……我没能留得住她,事实上,我没有任何办法留住她,她从来不曾依靠我。”
秦家事发时如此,选择离开时也是如此。
“她甚至在离开时,还在为我着想,而我却因为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惶恐,对她动了手……”李昶突然双手掩面,深呼吸了几口。
看到兄长如此悲伤,荣安公主再说不出一句斥责的话。她僵了一会儿,抬手拍了拍李昶的手臂,说:“兄长,斯人已逝,还望节哀……倘若嫂嫂知道你现在这般痛苦,想必也是会难过的。”
会吗?
李昶苦笑一声,回道:“这是我该受的。”
荣安公主蹙眉望着失去往日锐气的兄长,张了张嘴,安慰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转而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祭拜嫂嫂?秦家的事到底是与她无关的,父皇应该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吧?”
“还是不要去祭拜了。”李昶收拾好情绪,垂下手,说:“父皇他……将秦家的兵符交给了我,其用意就是让我与秦家的兵相互制衡,如此便说明他仍然在怀疑秦家还有直系子嗣在世。”
这意思就是说,皇帝希望用兵权来引出藏在暗处的秦家余孽。
而送秦家上路的太子拿到秦家军后,并不可能立刻掌握秦家军,所以不需要皇帝另费心思掣肘。拿了秦家军的太子则一方面要提防着兄弟们的觊觎,另一方面要防备着秦家余孽的报复。
“可秦家的直系已经一个都不剩了,父皇怎么会……”
荣安公主有些不解。
可思绪一转,她马上懂得了父皇这一步棋背后的用意,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
“兄长如今岂不是进退两难?长安城现在可是在传薛家大娘子会被许给你,如此烈火烹油,简直……简直……”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说什么,都显得滑稽。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高高的宫墙内,竟是半点父子情深都没有。
“我接了兵符,便是应了做那饵。”李昶仰着头,长出一口气,缓缓说道:“也因此,父皇才会同意保留阿九的太子妃位……她是我的妻,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只能是我的妻。”
在荣安公主看不到的地方,李昶的眼中满是绝望和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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