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
男人桃花眼里情绪深沉,只倒映出苏酒的容颜,璀璨如星辰。
苏酒吸了吸鼻子。
她突然觉得有点累。
她钻进萧廷琛怀里,“我想喝酒。”
“我陪你。”
萧廷琛从地窖拎来几坛上好的桃花酿。
数十年陈酿,一揭开封泥,寝屋里顿时酒香四溢。
两人拿大木勺舀着喝,苏酒酒量不错,但架不住陈酿酒劲大,喝了小半坛,就开始醉醺醺地说胡话。
她兄弟般搂住萧廷琛,“老狗啊,我心里苦……”
老……狗……?!
萧廷琛面无表情。
都说酒后吐真言,萧廷琛现在才知道,自己在苏酒心里,竟然是老狗的形象。
“我心里苦!”
苏酒强调。
她的眼圈红红的、湿湿的,像是带露的桃花,“我不喜欢长安,我想回家……我的家不在这里……”
来到长安后所受的伤害,比她前面十二年加起来还要多。
她想回江南,她想回乌衣巷。
再扮成小书童去金陵书院读书,再看一看谢容景蹲在墙头插科打诨的模样,再和宝锦、暖月钻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好想,
好想再游一回江南……
萧廷琛替她揩了揩湿润的眼角,“以后有机会,带你回去看看。”
苏酒趴在他肩上哭了会儿,又起来喝了两勺酒。
她打了个酒嗝,晕乎乎起身。
萧廷琛看着她原地转了几个圈圈,然后脚步蹒跚地捧来笔墨纸砚。
她把那些东西一股脑扔在圆桌上,难得气吞山河:“研墨……嗝!”
萧廷琛低笑,依言为她研墨。
少女铺开长长的宣纸卷轴,挽袖提笔。
宣纸上出现了第一个名字:
萧镜贞。
苏酒指着这个名字,虽是酩酊大醉,可水泠泠的红眼睛里却满是认真,“她,得死。”
祖母的身体,不说再活十年,至少也能多活五六年。
就是因为萧镜贞那些污言秽语,才让祖母气得重病缠身,过早离世……
萧廷琛微笑。
他站在少女身侧,提起另一枝毛笔,在纸上写下第二个名字:
萧瑞。
他声音淡漠:“觊觎我家小娇妃的美色,该死。”
苏酒无辜歪头,大笑着写下第三个人名:
赵氏。
“排挤祖母,在长安城抹黑祖母名声,该死!”
萧廷琛提笔:
萧秉文。
他蘸墨,“拿祖母的嫁妆为前程铺路,几十年来对祖母不闻不问,该死。”
烛火跳跃,小夫妻俩一坛接一坛地喝酒,宣纸上落下一个个潦草人名:
陆真真,陆香香,老国公夫人,李氏,元拂雪,容谣,容夫人,吴嵩,赵皇后……
以及萧廷琛在朝中的一长串政敌名单。
苏酒喝得双颊酡红,被萧廷琛搂着细腰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她抓着毛笔,一笔一划格外细致认真。
纸上,出现了容徵的名字。
“欺骗我在先,害我父兄背负罪名在后……该死!”
她扔掉毛笔,撒娇般搂住萧廷琛的脖颈,整个人软若无骨地吊在他身上,“困了……”
萧廷琛替她捋开额前碎发,摸了摸她滚烫的小脸蛋,把她抱到焱石床上。
他替她掖好被角。
少女双眼迷蒙,“萧廷琛,我要变得不一样,不能再叫别人欺负我在乎的人。”
萧廷琛温柔地吻了吻她的眉心,“好。”
她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萧廷琛回到圆桌旁,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一长串名单。
各路妖魔鬼怪都在上面。
他憎恨的,苏小酒憎恨的,都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