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彷徨而无助,拼命朝着那些先祖奔跑,祈求他们原谅自己葬送了南疆的江山。
然而无论怎么奔跑,即使看着和他们的距离一点点拉进,可伸出的指尖依旧无法触及他们的身影。
他们的面容那么阴沉可怕,她知道他们是在责怪她没有守住疆土。
“对不起……对不起……”
少女在睡梦中崩溃哭泣,终于手足无措地跪倒在地。
无数先祖的魂魄朝她走来。
苏酒缓缓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看见一位先祖立在她面前,温柔地朝她伸出手,“走吧?”
苏酒不确定是不是先祖们愿意原谅她的意思,她颤抖地想握住那只手,背后却传来严厉的呼唤。
有人在唤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急促。
苏酒回头,母亲遥遥站在星河之外,焦灼地注视着自己。
“小酒,回来!”
她嗓音坚定。
梦醒。
宽大的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官道上,车轱辘声和马蹄声隐隐从窗外传来。
夜风吹起垂纱窗帘。
正是深夜,夜穹上月浮星沉,远处绵延起伏的黑色山峦偶尔传来野兽的吼声,惊飞了大群栖息的鸟儿。
车厢里明珠生晕,光线非常明亮。
山野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檀木小佛桌上还留着半盅残酒。
苏酒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刚刚的梦境令她非常不踏实,浑身无力绵软,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劫似的。
她端起那盅残酒一饮而尽,火/辣辣的酒液淌过咽喉,稍稍缓解了胸腔里的烦躁。
放下酒盏,她看见萧廷琛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枕在脑后,正靠在车厢上小憩。
她伸出手,缓缓轻抚过男人的面庞。
她注视着他,从幼时到现在,看着这张脸从青涩化作成熟,看着他从一无所有的庶子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她其实,真的很喜欢他……
苏酒唇畔浮现出温柔笑意。
野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寒风入骨令少女忍不住剧烈咳嗽,她连忙用绣帕捂住嘴,咳完才看见帕子沾染上了殷红的血。
她愣住。
咯血?
“怎么了?”
身后突然传来萧廷琛的声音,因为刚醒来的缘故而显得低沉沙哑。
苏酒握住绣帕,“没,没怎么……”
“快要出南疆了,少给朕想法设法地作妖。”萧廷琛把她拽进怀里,从背后抱着她睡觉,“乖一点,到长安之后也能少受点罪。”
苏酒沉默以对。
绣帕被紧紧抓在掌心,始终未曾松开。
车队行过河川,在一个月后路过金陵。
苏酒趴在车窗边朝街上张望,仍旧是熟悉的街景,三福街上好几家铺面她记忆犹新,她年少时常常和宝锦、暖月手拉手去那些铺面买好吃的。
穿过三福街,又绕了几条街巷,苏酒远远瞧见乌衣巷的巷口。
正是春日,巷口那树杏花开得极好,映衬着黑瓦白墙的巷弄,显出几分春日的柔情。
她好想再进乌衣巷,看看昔日的明德院和降鹤汀,看看谢家的矮墙,看看义父是否还在祖宅,再去祖母和舍长的坟冢前祭拜……
她巴巴儿地望了很久,认真地转向萧廷琛,试探道:“不如在这里休息一晚吧?只一晚就好,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