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着的他,在看到幼宁身前桌案上画满了歪歪扭扭字样的宣纸时沉默下来。
余良突然不确定起来,他们是不是想太多了,可能太后娘娘她……真的只是让十三殿下来带娃的?
又问了几句,依然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反倒被对方过于诚实的回答弄得几欲吐血。
余良备受打击地回到座位,有点不太敢相信他们这间平均年纪十二三的太学堂中,居然真进了个才五岁且什么都不懂的小奶娃。
不说学业上的天资,论人情世故、权谋诡计,太学堂几乎没有真正单纯懵懂的人。往日和聪明人说话,众人习惯了多想几层,如今多出这么个单纯又实诚的小不点,倒让他们有些茫然了。
太后到底是个甚么意思?
幼宁不懂这些,周遭暗涌全然不察。没人与她搭话了,她就不由被口袋中桂花糕的香味吸引,但看了看犹在闭目的燕归,还是乖乖坐定没有动弹。
半刻后,太傅还未回来,燕归也未睁眼,幼宁开始重新拿起小号羊毫,慢慢在宣纸落笔。
她手腕无力,下笔虚浮,扭了半天才写出两字,勉强能看出是“幼宁”二字。
这是容云鹤唯二教她写过的字。
写了几遍,小姑娘忽然觉察出读书的好玩儿了,正好燕归睁眼看来,便献宝似的将纸举起,“十三哥哥,我写的。”
燕归沉默看着宣纸,这两字……着实太丑了。
但他未说什么,对上那双扑闪闪的眼睛,只能上手摸了摸小脑袋,平淡道了声“嗯”。
旁人看来冷漠的举动,幼宁却很是喜欢。或者说作为一个孩子,幼宁还没有学会用世俗的标准去评判某个人,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和直觉。
她很喜欢她的十三哥哥。
这点不止燕归几人有感觉,一个上午下来,整个太学堂几乎都感受到了。
谁也没见过这么黏人的小娃娃,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净手都要守在外边。明明燕归冷得很,半天也难得说句话,偏偏这小娃娃在他面前既乖巧又可爱,看得其他人几乎要忍不住心生妒意了。
难道他们不比这冰块更讨人喜欢吗?还是说这是容侯授意?
抱着一种十分微妙的攀比心,当日下午骑射课时,八皇子来到抱着箭筒的小不点面前,笑眯眯道:“累不累呀?”
“不累。”
被噎了下,八皇子再接再厉,“那亭中备好了点心,小宁不如去歇息歇息?十三也是,箭筒怎么能让你拿呢,我这就去找个侍卫来。”
“不用。”小姑娘看着他认真道,“我答应了十三哥哥,不可以不做,食言会变肥的。”
“……噢。”
石喜没想到这会间接祸及容姑娘。
幼宁还没睁开眼,她忍痛的能力比常人要弱三分,哭得小脸满是泪水也不肯依言去做。泥砾被眼泪冲出许多,仍有些细小颗粒掩在里面,咯得她眼眶周围红成一片。
温柔劝诱不能说服此时异常倔强的小姑娘,杏儿急得直跺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燕归沉下脸,一手钳住幼宁下颚,冷声道:“睁开。”
他从没在小姑娘面前直接展露过这种可怕模样,幼宁被吓得下意识瑟缩,下颌被捏得生痛,让她眼泪流得愈发汹涌。
但燕归不是杏儿,不会温柔好言劝说。幼宁抖着眼皮,还是颤颤巍巍睁开,瞳仁中多了些血丝,委屈又可怜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