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前日染了风寒,在家里歇着呢,”方姨妈仍旧盯着她那块酱色的胎记,伸出手指蹭了蹭,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粉搽得厚啊,哎,上回我替你求的方子到底用了不曾?”
曾氏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招呼几个女儿道:“这些孩子,也没个眼色,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来与姨妈见礼!”虽是责怪之语,因她含着笑说出来,倒显得母女之间亲密无间。
曾氏愿意逢场作戏,钟荟也不会在人前拆她台,若是他们之间的嫌隙闹得众人皆知,终究还是她吃的亏更大些,萧家三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谁不知道那继室苛待亲姊的一双子女,可萧九郎用了多少年才摘掉不肖不孝的帽子?而萧十娘还未入宫,据说已经很不得韦太后的心了——韦太后出身于诗书大族,最是重礼,即便是为了大娘子的名声,钟荟也得忍着腻味将这出戏演完。
三姊妹谨遵母命,上前毕恭毕敬地向方姨妈行礼,方姨妈这才将胶在曾氏脸上的目光剥下,像是刚发现他们几人似的,先拉住姜明霜的手道:“大娘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方姨妈谬赞。”大娘子叫她抹了一手的汗,脖子不由一僵,这方姨妈原先对他们姊妹俩一向视而不见,自打她要入宫为妃的消息传开,每回来总要套套近乎,饶是大娘子为人厚道,也忍不住暗暗皱眉。
“哎,这鼻头还是圆了一些,上回我教你这么捏,照做了么?”方姨妈一边说一边在她脸上比划,“咱们家阿眉小时候我每日替她这么捏,一日也不落,才生得如今这么秀致的。”
接下去该轮到姜明淅了,二娘子没有远大的前程可指望,故而方姨妈一向不屑于在她身上花费什么唾沫。钟荟幸灾乐祸地冲她眨眨眼,三娘子忿忿地在姊姊胳膊上掐了一下。
不过这回钟荟却是料错了,方姨妈居然对着她纡尊降贵地挤出个算得上亲切的笑容:“哟,二娘长这么大了,嗯,同咱们家阿眉长得倒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这嘴比她大了一圈,莫笑莫笑,一笑更显大,姨妈教你,这么着。”方姨妈说着将嘴缩起来,她的嘴本来就生得小,如此一来就像嵌在酪碗里的樱桃,钟荟眼看着就要绷不住了。
三娘子无奈地望了望天,上前替她解围:“姨妈赶紧进屋里去歇息吧,外头太阳大。”
方姨妈叫她这么一说突然想起自己在日头底下站了这半晌,顿时一阵头晕眼花,赶紧抓着三娘子的手往屋里去了。
钟荟这才后知后觉地纳闷,这方姨妈平白无故地一反常态对她假以辞色,是怎么回事?猛然想起这位姨妈膝下除了眉表姊以外还有个大她三年的表兄,去年似乎在与尹家三房的五娘子议亲,难道是亲事没说成,退而求其次来打她的主意?钟荟不寒而栗,她与这位便宜表兄素未谋面——方姨妈从小时候起便防贼似地防着他们姊妹几个,可有这么个阿娘,那表兄就算是天仙她也敬谢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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