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荟凑近了往姜老太太所指的地方一看, 果不其然,那木屏风上有个红豆大的小洞,是木板原有的蛀孔,取材时未加注意, 制成了屏风才发觉, 那画匠便别出心裁地在此处画了只蛱蝶,那孔洞远看起来便像是蝶翅上的花纹,轻易发现不了, 用在此等不甚磊落的情境下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时俗相看夫婿时让在室的小娘子躲在屏风后窥伺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凡开明些又心疼女儿的人家,也不舍得让孩子盲婚哑嫁,还有借着去寺庙进香、游玩相看的。
先帝长女兰陵长公主选驸马时更是只隔了聊胜于无的半透紫纱帷,令二三十名备选的郎君在帷外自序, 并抚琴、啸歌、吟咏、舞剑、骑射各显神通——长公主果然因此选得佳婿,至今琴瑟和鸣, 于是此法便成了公主选婿的成例沿用了下来。只是断在了常山长公主手里, 也怪不得她, 接连登场的十几个恰好都其貌不扬,偏偏又好卖弄技艺, 又冗长又乏味,常山长公主闲极无聊, 坐在沙帷里打起了瞌睡,索性身子一歪倒在席子上打了个盹,究竟也没相看出个什么名堂。
而轮到到清河长公主的时候, 她阿兄才提了个话头,便叫她一口回绝了。
钟荟本来就没有相看的心思,何况早上离开钟府时卫十一郎还病着,也不知道这时候怎么样了,若早知道祖母打的是这么个主意,她怎么也赖在钟府不回来了。
叫她纳罕的是,来人居然是方姨妈介绍的——竟然连她那里来的人都不放过了,钟荟心道,可见老太太是多么急着想将她嫁出去。
若说姜老太太对曾氏只是不喜,那对儿媳妇的这位胞姊简直可以说深恶痛绝—实话说这位姨妈确实不讨喜,不过钟荟暗暗怀疑,姜老太太与她大约还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互忌惮。
他们两人都爱盛装华服,不过方曾氏的奢侈逾度是她世家出身的阿娘自小一掷千金惯出来的,眼光与只知道宝石越大越好的屠户家老太太不可同日而语——只是姜老太太的宝石又大又多,方曾氏拍马也赶不上,便每每吹毛求疵,贬低她的眼光格调来找补。
正想着,从门口传来方姨妈那极容易辨认的笑声——以她的体魄而言,那笑声算是非常轻盈了,似乎还带着点回声,堪称悦耳,钟荟每回听见这笑声脑海里浮现出的总是个不识愁滋味的年轻女郎。
不过也只是片刻那错觉便消失得了无踪影了,方姨妈全然不顾身后闷闷不乐的少年郎和一脸郁色的妹妹,颠颠儿地快步走到姜老太太跟前,凑近她耳朵大声喊道:“姜老太太,您这一向可好啊?”
“好,好,我听得见,阿曾她阿姊,你还是这么兴兴头头的。”姜老太太往旁边避了避,心道本来没聋都叫你吼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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