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霄真是自己走了?
她一瞬间什么也没想,抬脚便走。
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影,蟋蟀在深夜里狂啸,叫的人心烦。
“银霄?”
没有人回应,只有她的声音回荡,她忽然想到了码头,连忙往码头上跑去。
因为狂奔,血一直往头上涌,她的脑子简直失去了作用,所有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跑的脚下生风,身上的旧纱衫在风里扬成了一片豆绿色的雾。
码头上不复天宁节时的热闹,灯火只有零星两盏,船只都泊在水中没有动,也没有船要下货,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气息乱七八糟,喊出来的声音也是哆哆嗦嗦。
“银霄?银霄!”
没有回应,反倒是船上陆陆续续有人伸出了脑袋来看热闹。
宋绘月眼里有了泪光,呼唤声也带着哭腔,这些探究的目光全让她抛之脑后,只想找到银霄。
她睁大了眼睛,试图看出河面水痕的来去,喉咙里更着一团气,呼不出来,咽不下去,然而心头一阵一阵的猛跳,全都是在叫银霄的名字。
什么都看不出来,她开始冲着船上看热闹的人喊道:“你们见过一个......一个这么高的郎君吗?”
她手忙脚乱比划着银霄的身高:“穿的皂衣!什么都没带!”
船上的人乱七八糟的回答她,声音此起彼伏,宋绘月听了片刻,从中听出来今天深夜并没有客船离开。
她颓然地垂下头,拖沓着脚步往回走,走到大相国寺时,她站在山门外,又叫了一声“银霄”。
依旧是无人回应,她只能继续走,一直走到晋王府去。
晋王已经起身准备上朝,正在桌前吃点东西垫一垫,一旦上朝,还不知道要站多久,难免会饿。
听到杜澜说宋绘月来了,他心中惊讶,匆匆拿帕子擦了擦嘴,让黄庭将这一桌残羹都运了下去,送热牛乳和蒸糕来,又取下头上的展脚幞头,换了玉冠。
刚收拾妥当,宋绘月就已经到了门口。
晋王看她失魂落魄,鞋子和衣裳下摆全都是泥点,头发也乱了,毛茸茸的蓬在头上,纱衫肩膀上勾出来一条大口子,便眉头一皱。
旋即他若无其事的冲她招手:“吃了早饭吗?”
宋绘月答非所问,目光呆滞:“银霄......”
随后她带着绝望的哭腔,提高了声音:“银霄走了!”
她眼里滚出眼泪,更咽一声。
银霄不见了。
在她心里,银霄还是那个瘦弱单薄的孩子,刚到家时,自己给他一块糖,他像是受了惊吓似的不断往后退,一直退到墙角,始终不敢张口。
因为在他的生活里,只有立下功劳的人才可以“甜一甜”嘴巴,每一次吃下去的糖,在他嘴里都不是甜的,而是充满了血腥气,每咀嚼一口,都像是在咀嚼无辜者的血肉。
宋绘月那时候还不知道他的噩梦,一路把他逼到墙角,银霄笨嘴拙舌地拒绝:“不、不、不......”
她忍无可忍地把白饴糖塞进他嘴里,然后伸手捂住了银霄的嘴,不许他往外吐。
银霄吓了一跳,把凤眼瞪成圆眼睛,不知道反抗,只是认命似的把糖含在嘴里,嘴唇在宋绘月手心轻轻鼓动,是在小心翼翼地吃糖。
吃完之后,宋绘月松开手,自己手心里都是白饴糖的香气,她直通通地看着银霄:“甜不甜?”
银霄这回没犹豫,直接点了头:“甜。”
连糖都不敢吃的银霄,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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