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哑然,小心翼翼看了银霄一眼,见银霄像个小媳妇似的收拾宋绘月的绵衣裙袄,并没有言语,才松了口气。
他怕宋绘月一死,银霄真的有可能把自己送下去。
于是他不再提起这个死字:“尖刀和弹弓就够了?我看还是等两天我们休沐,进城去买砒霜了再走,不然你一走,我心里就跟着发慌。”
不知不觉,他这个老大哥,倒是依靠起宋绘月来了。
宋绘月动了动脖子,开始擦自己的手:“你要是真的担心,就把你那一坛子爹给我带上,让你爹保佑保佑我。”
如今她十分烦李俊。
银霄从不言语,而李俊从知道她要去夏国开始,就一直大惊小怪,并且已经梦到好几次她让人害死在夏国,尸骨无存,而且死法花样百出,防不胜防。
宋绘月让他诅咒了小半个月,感觉自己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看见李俊就想按着他抽上一顿。
“败军之将,连我这个亲儿子他都不保佑,还保佑你?”李俊剥开一粒花生,搓了搓花生衣:“什么时候走?”
宋绘月站起来,伸开手掌看了看是否有遗漏之处:“子时。”
李俊看向屋子里烧着的刻漏香,发现离子时也只剩下一个时辰,那神情又不由自主的忧伤起来。
临近子时,宋绘月换了身干净衣裳,新洗过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将那顶灰鼠毛的帽子用力拍打两下,打的蓬松起来,扣在头上,又把头发一丝不苟地藏进帽子中。
银霄展开披风,从后方给宋绘月系上,跪下一条腿去,将尖刀绑缚在她的小腿之上,藏于裙内,再把裙摆整齐的撒在靴子周边,不露出丝毫痕迹。
李俊依依不舍地站在一旁:“早去早回。”
宋绘月拍了拍他:“都头的事不要出差错,否则饶不了你。”
“错不了,”李俊撅着个嘴,仿佛是让人抽去了主心骨,又忍不住道,“一定要赶在过年前回来。”
“别啰嗦,走啦。”宋绘月背着弹弓,挂着铁丸,银霄背着包裹,打开门,两个人迎着一股冷风走了出去。
夜色不明朗,彤云密布,寒风紧扯,纷纷扬扬下着大雪,将道路两旁的野草全都压倒,两人踏风而行,一高一矮,并肩走在一起,密不可分。
一路奔出营房,直到榷场,场外已经栓了二十来匹黄花马,黄花马之下,是胡家雇来的护卫,各个挎着刀,沉默地坐在火边取暖。
一个老管家正在清点干粮,看装扮,也是要跟着一起走。
胡金玉站在道上眺望,见宋绘月和银霄联袂而至,立刻回头道:“到了!”
虎背熊腰的护卫们握着马鞭纷纷起身,全都看向了宋绘月,宋绘月面无表情,疾行向胡金玉,而银霄皱眉扫视回去,杀气侵人,这一伙人全都别开了目光。
到了胡金玉身边,宋绘月拍了拍银霄,低声道:“回去吧,不要做逃兵。”
银霄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一走,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又见大雪不停,光是站在这里就是一阵透骨寒凉,便商议马上启程。
胡金玉取了根马鞭给宋绘月,一同翻身上马,踏着满地如银的积雪,往西北而去——他要先将他们一行人护送到代州,那里有人等着他们,他再带着一部分人返回,剩下的人由代州前往夏州。
道路难行,雪花似鹅毛似的上下翻飞,一行人刚开始还沉默着,等慢慢熟络起来,话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