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卫把椅子一直搬到床前,胡金玉并不想离张旭樘那么近,但是无可奈何,只能往前坐。
如此近的靠近了张旭樘,他先前那些错觉消失不见,鼻子里反倒是充满了止血药粉的气味:“张相公的伤可还好?”
张旭樘没有回答,而是将金簪丢在小几上:“你认不认识这是什么?”
胡金玉看着那个玉似的圆球:“是象牙雕的鬼工球。”
张旭樘往后仰着,微微的喘了口粗气:“对,是鬼工球,你再看看有多少层?”
他伸出手,漫不经心地将金簪往胡金玉的方向拨了拨:“用这个看。”
老卫没有再回到角落去,而是站在一旁盯着胡金玉的一举一动,以防他忽然将金簪扎进张旭樘的眼睛或者其他地方。
胡金玉将金簪拿在手中,捏住后头,用尖的那一头去拨弄鬼工球。
随后他的眼睛骤然一亮,射出炙热的光芒:“这不止六层?”
这只鬼工球一看就非凡品,外面所雕凿的乃是凸起的花纹和藤蔓,朵朵相缠,镂有百孔,金簪从孔里戳进去,轻轻拨动,里面每一层都圆转自如。
越往里,他的速度越慢,到最后紧张的额头上有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等探到最里面的实心球之后,方才松一口气,小心翼翼撤出金簪,放于小几上。
“十一层,真是鬼斧神工,恐怕也只有鬼能雕的出来。”
“给胡当家倒茶,”张旭樘笑了笑,笑容里并没有丝毫温度:“胡当家在此处多年,见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有没有见过比这更好的象牙作?”
门外立刻有人走了进来,给胡金玉倒上一杯热茶。
胡金玉因为紧张而嗓子干涩,连忙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润喉,同时一颗心砰砰直跳:“从未见过十一层的鬼工球,只听闻张贵妃曾经有过一个六层的,已经是稀世罕有,宫中文思院最多也只能雕到三层。”
他追问道:“您这是从何而来?”
张旭樘的笑容真实了一点:“我原来在潭州一个员外的宅子里住过,当时曾经在他家见过一副画,画上一人正在雕球,我在画上粗略一数,也有四五层,今年正巧这位周员外带着幼子前来找我,想让我荐他儿子入朝,我便问起了那副画,没想到是真的,就要他让给了我。”
“这位周员外当真豪阔,如此重宝,莫说传家,送到禁宫之中,都能算得上国宝了。”
张旭樘脸上的笑容越发可亲:“要是一家人死绝了,就什么东西都能让出来了。”
胡金玉听了这轻描淡写的话,脸上血色像潮水一样退去,目瞪口呆地看向张旭樘——张旭樘脸颊肿的很高,浮着许多指印,眼神从单眼皮里射出来,带着血气。
“我也觉得这东西不错,”张旭樘的声音没有任何对周家的歉疚,反倒很轻快,“你看这个鬼工球,是送到辽国好,还是夏国好?”
胡金玉下意识回答:“夏国,夏帝很讲面子和派头,若是知道有此珍宝,会不惜财力。”
他说着忍不住往后退了退,但是背后是坚硬的椅子靠背,他无处可去,只能极力的往后靠,同时觉得后背让火烘的滚烫。
张旭樘满意点头:“那就用你们的商道,卖去夏国,我会派两个人跟着你的商队走,你们胡家该有的抽成,我也不会少。”
他垂着眼睛,居高临下的发问:“胡当家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