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堂而皇之的躺在草地上,活着的人全都安安静静,不敢出声惊扰。
穹庐里冲出来一个女子,来不及去看外面的惨状,看向贺江淮:“她……腿,腿先出来了!”
贺江淮并不是接生婆,但也知道腿先出来的风险,却又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茫然地看着穹庐:“那……那得怎么办?”
还不等他想出办法,穹庐里忽然有了惊叫之声:“快来人,来人!”
这个时候指望这些不通人事的小娘子和小伙子没有用,贺江淮咬牙冲了进去。
穹庐里十分憋闷,热气蒸的人受不了,生产的女人躺在床上,肚皮还是高高隆起,两条腿岔开,他走上前去,就见女人两腿之间蹬出来一截苍白的细弱的小脚丫,正在微弱的晃动,而女人本来是虚弱的躺着,此时却忽然焦躁起来,大口喘气,伸出手用力撕扯衣襟。
她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张大了嘴喘息,在撕扯衣襟没有缓解之后,她十个手指开始在胸口用力去挠,挠出了一条条血印子。
“快抬出去。”贺江淮以为是屋子里太闷了,和接生的两个女子一起合力抬起床上铺着的被褥,把女人抬出穹庐去。
“怎么了?”宋绘月大步走了上来,蹲下身去,银霄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站到她身边。
贺江淮迟疑着道:“难产,腿先出来了,她自己也不对劲。”
宋绘月看到了伸出来的那只小脚丫,一蹬一蹬的,似乎极力的想要求生。
女人的动作越来越大,脸色也骤然苍白,打了好几个寒战,吃下去的东西全都从嘴里涌了出来,连连呕吐,还未等人反应过来,她忽然挺直了上身,重重的喘了一口气,便僵直的躺倒在地,脸色骤然惨白,没了气息。
变化太快,从贺江淮将人抬出来到她咽气,几乎就是一瞬间。
他们见过那么多的死亡,都没有一个如同现在这般令人心悸——在生的喜悦中,死的如此突然。
宋绘月低着头,目光正对着薄薄的、小小的、无力的脚丫,原本一蹬一蹬的动作变成了微弱的摆动,皮肤的颜色也由皱巴巴的白开始变化。
她赶紧伸手,抓住这只小脚,试图把整个身体从肚子里拽出来,然而没用。
她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很茫然,不知所措。
她沉吟一瞬,随后目光坚定的从腰间拔出短刀,将女人的衣裳一直卷到胸前,用刀尖抵住薄而鼓胀的肚皮,轻轻往下一压。
一股血喷涌而出,溅了她满身,皮肉显出了异常的柔软,刀锋再深入一点,她当即停了下来,轻而快的上下划开女人的肚皮,丢开刀,她将双手插进女人的肚子里,从里面掏出来一大团血肉。
众人惊呼出声,全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又伸长脖子往宋绘月手中看。
血肉之中,躺着个周身满满一层白脂的婴孩,脐带长而细,绕着脖子缠了两圈。
宋绘月七手八脚扯开脐带,婴儿紧闭着眼睛,面色发紫,仍旧是没有哭声。
贺江淮忽然道:“拍屁股!”
宋绘月连忙在这一大团软肉中寻找屁股,先是轻轻拍了两下,没有反应,又重重拍了两下。
一声微弱地哭声响起,之后逐渐变大,最后在所有人耳边响了起来。
“活了!”
“真的活了!”
“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女娃娃!”
一股喜悦之情弥漫开来,驱散了死亡和杀戮带来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