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俊并非是呆傻,他从来就没有傻过,他是不敢动,不敢说话,怕自己喘气都会让宋绘月看出蛛丝马迹——他简直不知道宋绘月是从哪里发现的端倪。
而宋绘月没有饶了他,目光锐利,要把他剖开,掏出心肝,看清楚一切真相。
“燕王是你的亲兄弟。”
外面霹雳一个雷响,震得李俊几乎坐不住,险些滑到在地,两只手狠狠抓住椅子扶手。
宋绘月停下脚步,退回椅子里,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看,只要猜对了谜底,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陈王为何会相信张瑞,张瑞为何能说动陈王,陈王又为何要冒着风险造反,以及那一封要让儿子李俊永远找不到的信。
那封信,究竟是在保护李俊,还是在保护张家?
张家人共用了一张脸,而燕王不像张家人,也不像今上,反倒和李俊在眉目上有两分相似。
如果不是烧毁了脸,又岂止有两分相似。
大雨倾盆而下,李俊在湿冷之中狠狠打着摆子,看宋绘月的目光像是在看鬼。
他知道这不是鬼,是人,然而这人的心肝却似鬼,能把人内心深处永远不愿意提起的伤疤给看穿,然后毫不留情地揭开。
“是。”他盯着宋绘月,感觉自己冻成了一块冰,冷汗全都凝结在身上,让他从天灵盖一直凉到脚后跟,“给我留条活路吧。”
宋绘月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没有人会杀你。”
她神情冷漠,然而很坚毅,语气也是毋庸置疑。
“晋王也不会?”李俊轻轻地问。
他不怕今上知道,因为今上是一个糊涂虫似的暴君,从这样的人手里活下去并不是难事。
而且今上恐怕根本不敢发作——今上要面子,要做明君,要赛过裴太后,结果裴太后看不上的张贵妃真的让他蒙了羞,他只会暗暗咽下这口气,再做打算。
这漫长的过程,足够他跑到天涯海角去。
他怕的是晋王。
晋王登基之后,一定会肃清朝堂和后宫,陈王祸乱宫闱,他作为陈王的儿子,不能活。
他活着一天,有心之人就会将这个秘密挖出来,加到裴皇后,甚至是裴太后的身上去——陈王难道只祸乱了张贵妃?李俊又是谁的儿子?
而晋王有手段也有能力杀了他。
宋绘月抬眼看着他,看得很认真,最后对着他轻轻一笑:“我不告诉晋王。”
李俊的神情依旧很凝重,但是身体出卖了他,身体不自觉塌下去一点,随着外面骤然而起的暴雨往下落。
雨声打在他心头,溅起一片泥泞,他慢慢起身,走到桌边,从罐子里拿出一块敲开了的团茶,掰下来一点,煮上一壶好茶。
“这是第五等的顾渚紫笋,买来给霄充场面,我们自己也尝一尝。”
他的本意不是要喝茶,而是要让宋绘月知道,他把他们当成是一家子人,不分你我,愿意为了银霄去买私茶——顾渚紫笋是贡茶,分成五等,哪怕是最后一等,正经的茶场中也见不到,非得托人情想办法。
茶咕嘟着好了,他倒出来一杯,递给宋绘月,手还是抖的。
茶汤淡绿清亮,香气舒爽,宋绘月捧在手中,捧的不是茶,而是李俊的真诚。
她尝了一口,低声道:“等安稳了,你和我去潭州住住,是个好地方,茶不差。”
李俊湿了眼眶:“把妞妞也带上。”
“行,”宋绘月对那个小肉球儿也惦记着,“等她再大点,给她取个名字。”
李俊哼了一声:“你还记得给她取名字?你这娘当的。”
这回轮到宋绘月傻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