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没有送他,只在他走到门口时忽然问道:「你能让她快乐?」
银霄沉默着没有回答,走了出去。
他对宋绘月,没有惊天动地的爱意和举动,他只是日复一日地陪在她身边,说着无聊的话,做着琐碎的事,吃着朴素的饭菜。
他回首往昔,展望将来,里面全都是宋绘月的身影。
他不能让宋绘月快乐,但是宋绘月快乐他就快乐,宋绘月不快乐,他也会不快乐。
晋王等到护卫回禀银霄再次爬墙离开,才冷了脸:「叫谢八来。」
谢舟让人从被子里叫起来的时候,哈欠连天,对厉氏感
慨:「王爷要是娶了月姐儿,就是火烧眉毛也不见得会从床上起来。」
厉氏没理他,翻身继续睡。
谢舟胡乱套上袜子,提起鞋,在屏风上找衣裳,摸了半晌,都是厉氏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件直裰,赶紧穿上往外走。
等他坐轿子到王府时,已经和来传信的内侍问清楚缘由,知道是银霄深夜前来时,心中也是一惊。
他想:「野小子,是个人了,敢和王爷叫板了。」
他忽然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像条尾巴似的银霄,又想了想回京那一日的银霄。
模样似乎没变,然而和从前的气度有了云泥之别。
金戈铁马,滋养了杀神似的银霄。
进了王府,他在书房院外见到了黄庭:「黄都知,你怎么在这外头伺候?」
黄庭低声道:「王爷说要清静清静。」
「肯定是越想越气,在里头悄悄地发火呢,」谢舟站在一旁,也压低了声音:「王爷的脸,是不是比我的衣裳还要绿?」
黄庭瞥了一眼谢舟身上的墨绿色直裰,没有附和。
书房里传来晋王叫黄庭的声音,黄庭赶紧带着谢舟往里走,到了书房门口,声音不大不小,躬身道:「王爷,八爷来了。」
「进来。」晋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淡的很。
谢舟走了进去,行了礼,用余光打量一眼书房中情形,见几册书在书案上摆放的有些乱,便知道晋王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怒火——就像收拾被他摔落在地上的书册一样。
「小八,你去一趟泽州,去找米大夫。」
「可……」谢舟踟蹰着,「他说没有十全的把握……还会有一成的危险。」
清辉偶尔能动动眼睛,可是始终不能清醒,原来施针的大夫已经无计可施,这位米大夫来看过之后,倒是愿意下针,却又说明针下的深,可能会有危险。
晋王沉声道:「他没有,难道他的师父也没有?敢下这么深的针,必定有高人传授,不惜一切代价,找出这位名医。」
他等不及了。
又和谢舟谈论起细节,他才起身回到寝殿,睡上短暂片刻。
躺在床上,黄庭灭了蜡烛,床帐落下来黑漆漆的影子,他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
银霄,这个影子似的家伙,要和他夺月了。
翌日,早朝散后,晋王、董童英、三司各案副使,在群臣讶异的目光之中,当真是带着账本和算盘齐齐进了文德殿。
魏桥领着内侍,在大殿两侧放上长案,以便搁置算盘和账册,今上沉着一张脸,看董童英领着三司的人预算明年的账目。
游珠在算盘里噼啪作响,每算出来一份开支,今上的面目就沉下去一分。
每一笔账,都在明明白白告诉他,国库没有银子修缮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