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今上皱眉。
董童英道:「从前张家与陈王合谋造反一事,也是由晋王副审,还了张相爷一个清白,臣以为晋王不会在大事上失体,天下人都看着,燕王若是清白无罪,晋王审出来的,也格外另人信服。」
今上点了点头:「叫燕王来。」
燕王胸有成竹而来。
自从知道李俊拿出账本,又见过张旭樘之后,他在府上练习多次,准备许久,如今终于轮到他登场。
走到文德殿外时,他整理衣裳,缓步走了进去,不露出任何心虚胆怯之状。
行过君臣之礼,他垂手而立,听到今上询问:「老二贪墨辛苦,看着瘦了不少。」
燕王立刻狐疑:「陛下,臣于朝堂已是
无用之人,三司的算盘,都在董相和晋王手中握着,臣连边都摸不着,何来贪墨一说。」
今上语调平静,示意魏桥拿账本给他:「你自己看看。」
魏桥将账本送到燕王手中,董童英和元少培早已经有所准备,知道燕王势必不会承认,却没想到燕王看过之后,开始了一连串的哭诉。
他有备而来,哇哇地哭,汪汪地喊冤,嗷嗷地诉苦,愤愤地骂晋王,四不耽误,互相穿插,川流不息,比千古奇冤还要冤。
董童英暗暗称奇——燕王虽然不擅朝政,喊冤倒是信手拈来。
等到燕王收了声,今上的睿智头脑让他哭成了一团浆糊,沉默半晌,才没有让自己继续陷在泥潭之中。
他眼中闪出两点疑惑的光,把燕王从头到脚扫视一通,又紧盯住燕王双眼,末了道:「有没有罪,不在你一张嘴分说,而是要由提刑司查,若是查出实证,你这个王爷,也一样要论罪!」
燕王连连磕头:「臣问心无愧!请陛下下旨彻查!」
既然要彻查,今上便让董童英督办,提刑司主审,晋王副审,又因此案干系甚大,加了窦曲山协同审理,众人目光一致,派出一队人马,即刻前往定州,动用急递,以最快的速度将胡家人带来。
等到了月底,前往定州的人风尘仆仆归来,在子时进入京都。
三更时,「京畿提典刑狱司」金字牌匾左右,各挂着两盏红灯笼,马蹄声响彻整条街,窦曲山领着随从快马加鞭赶来,就见大门已经打开,董童英正在落轿,连忙翻身下马,上前去扶董童英:「董相爷,这三更半夜您怎么也来了,四更天就得上朝,您的身子骨要紧啊。」
董童英扶着他的手上台阶,低声道:「王爷来了,老夫岂敢托大。」
一听晋王也到了,窦曲山的脚步加快了些,正衙门外站着的书办把他们二人迎了进去,大堂正案后面坐着晋王,大案下方坐着提刑司提刑使沈知节、副使邓仲。
两人见董童英到了,连忙起身行礼,让出位置。
他们二人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看似是主审官,其实就是个添头。
真正理事的人,是晋王。
董童英和窦曲山也对晋王行了礼,重新排了座次,董童英这才问及定州消息。
沈知节道:「回来的已经回了王爷的话,说是……那姓胡的家里深更半夜烛倒油倾,一家子大大小小都烧死了,还有那些常走商道的人,也全都死于狼群。」
董童英和窦曲山全都瞪大了眼睛。
全死了——世事当真有这般巧?
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