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樘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声音。
隔壁开窗、挪动凳子、摆碗筷、举杯,一片自然的动静也响出了热闹的光景。
还有嗡嗡的说话声。
他挥退小卫,小卫立刻领着人走出去,阁子门“嘎吱”一声关上,屋子里就只剩下一个人。
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墙边,将耳朵贴到墙上,这回里面的声音听的仔细了。
李俊连珠带炮似的说那大龙舟的来历,又说第一条大龙舟坏的厉害,如今这是第二条,又让宋绘月吃鱼,这里的鱼不错,嘁嘁喳喳,没完没了。
偶尔能听到宋绘月带着笑的声音,没有人谈论他,仿佛他不值一提。
张旭樘站了一会儿,又坐了回去,极力要将宋绘月其人从自己脑中抹去,然而不知不觉,他抄起筷子,伸向了桌上一条鱼。
鱼是好鱼,他吃出了一点好滋味,心里想着宋绘月今日穿的那身衣裳——新裁的淡蓝色窄袖衫,穿在身上精神妥帖,上面好像绣的是蓝紫色的绣球花。
他想自己并非是喜爱宋绘月,而是一个能契合自己灵魂的伴侣——这世上能看透他、了解他的人,只有宋绘月。
可惜他们是仇人。
隔壁的宋绘月,因为已经在心里把张旭樘想烂,此时并没有再想,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菜,就听到外面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喧闹之声。
“大龙舟要出奥屋了!”李俊端着酒杯就往窗边走,“快来看,霄不知道在不在?”
宋绘月起身走过去,田吉光紧随其后,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心想:“大娘子穿这一身真好看。”
窗户临水,伸出头去就能看到池中情形,池边挤满了人,人潮还在不断涌动,涌的最前边的人“噗通”几声直往水里掉,又有人去救,越发显得喧嚣拥挤。
喧闹声忽然静了片刻,数十条小龙舟先从奥屋中出来,每船上站着一名都虞侯,手执彩旗,后头跟着十条虎头船,两条飞鱼船,船上都有御在行人和禁军将领,舞旗鸣鼓引领大龙舟出来。
李俊道:“我倒是没有看过龙舟试水,快看!大龙舟!”
他时隔多年未曾看过大龙舟。
陈王府在时,他都是直接跟随陈王,在水战那一日来看,陈王府没了之后,他疲于奔命,哪里有心思来看大龙舟。
宋绘月的目光也落在大龙舟上。
龙舟自奥屋里驶出,一点点现出华丽隆重的真面目,五层船舱雕镂饰金,光彩夺目,耀人眼球,最后出现的是龙头。
“银霄!”宋绘月惊呼一声。
岸边也立刻传来惊天动地的呼喊之声。
银霄立于龙头之上,身穿绯袍,头系朱绳,神采飞扬,面目清晰凌厉,目光如炬,手执长竿,上挂着锦彩银碗,左右六桨在他的指挥下齐齐而动,将龙舟划的宛若飞腾。
苏停在临水殿上以红旗招船,面无表情,心中酸涩,恨不能将银霄踢下水去,自己抢了标竿。
自从银霄做了总指挥使,他这副指挥使大病一场,去了大相国寺好几趟才得以痊愈。
大龙舟在小舟和红旗引领之下,临近水殿,银霄高高扬起标竿,怒喝一声,将标竿插入水中。
长竿入水,牢牢插入水底,上面银碗轻晃,在日头下闪出耀目银光。
初十,所有龙舟都将来夺标竿上的银碗。
人群又是一阵翻天覆地的呼喝——从未有人一次就能将这么长的标竿插的又牢固又稳当。
宋绘月与有荣焉,叹道:“好银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