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樘不敢再对着宋绘月撩来撩去,把凳子和桌子全都拖到门前挡住,再将两条胳膊放在桌子上围了个圈,脑袋歪在圈里,闭目养神。
宋绘月冷眼旁观,也没有听出他的鼾声,呼吸始终很沉重,时而像是呼吸不过来似的长长的出一口气,证明他还清醒着。
她希望这次的僵持不必太久,在张家众人到来之前,张旭樘能够睡过去。
一刻钟后,张旭樘两条腿不自觉地越打越开,撇成了一个长长的八字,脊背一节一节躬起来,胳膊也从一个紧紧的圈变成了一个松散的形状。
呼吸的声音逐渐绵长。
宋绘月用力一挣,双手从打斗中就已经散开的绳索挣脱,站起身来,轻轻迈出了脚步,往门口走,想从他身边挤出去。
张旭樘也轻微地摆动了一下脑袋。
她立刻换了方向,走向窗户。
窗是格子窗,已经腐朽不堪,轻轻一碰,木头就像泥一样可以任由人揉捏。
将窗户掰出来一个洞,她一脚踏上墙,一脚踩住窗棂,轻巧灵活的从洞里钻出去。
窗外天地广阔,放眼望去,群峰耸立,笼罩在云雾之中,往下望,湘水奔腾而去,房屋稠密,白色炊烟袅袅升起,从枯藤老树中钻出。
然而目光收至脚下,却仅有一掌之地可以落脚,之后是大段大段的高而险的陡坡,山石垒垒,草木稀疏,没有路径可寻。
难怪张旭樘只守住门口。
宋绘月颤颤巍巍地站在巴掌大的岩石上,佝偻着身体蹲下去,随后尽可能的伸长一条腿,落在了下一块岩石上。
轻轻一蹬,感觉这块岩石很稳固,才将力气放在了这条腿上,伸长手臂勾住一根松枝,拉扯了一下,也很牢固,便吊挂着往下行了一步。
她目光不断搜寻可用的岩石和树枝,两条腿成了铁扦,牢牢地钉在岩石上,脚趾头上都使足了力气,用来抓地。
有的树枝根部扎的不深,轻轻一拽就会扯动碎石,稀稀拉拉的往下掉,有的石头看着坚硬,却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踏上去便碎,她只好把两只手也变成钢爪,勾住任何可以依附的物体。
风不知是从上往下还是从下往上,吹的人和天地万物都在颤抖。
她得万分小心,才能防止粉身碎骨。
呼吸不过来了,她只能张着嘴哈气,一吐一吸之间,热气飘散,她感觉到了自己此刻的狼狈。
发髻被树枝勾动,头发散的像个疯子,衣裳乌七八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就是街头乞讨的人也没她这么难堪。
在宋绘月往下出逃之际,张旭樘在短暂的睡眠中忽然手脚抽搐了一下,惊醒过来。
他一颗心砰砰直跳,是梦见自己坠崖了,摸着心口坐直身体,他看着空荡荡的庵堂茫然了片刻,才醒过神来。
先是疑惑,随后他猛地站起来,走向神龛下的立柜,将其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灰尘。
随后他快步走向窗户,从那洞口探出头去,就被风吹的眯起了眼睛。
同时他还看到了宋绘月的身影——小小的,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看过之后,这身影加快了下降的速度。
“宋绘月!”张旭樘声嘶力竭的叫喊起来,宋绘月没回答,山里倒是有了回声,而且还有了哨子声。
是他的人来了!
可是离的还太远,再等下去,宋绘月就要逃之夭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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