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梵音嗤笑：

“怎么？委屈惯了，忘记了怎么做一个人了？”

“你有多久没问过自己，你，是谁？”

“你是要追随玄太子左右的人。”

“是一言一行都将代表着玄太子形象的亲卫。”

“你不是只论生死、不辨善恶、听命行事的死士。”

此话一出，颜傲白等人心头皆是一震，表情各异，陷入沉思。

居嘉鸣蹙紧眉头，倔强的微仰着头，忍下眼眶中堆积的泪水。

一句句轻飘飘的话，却似一寸寸的利刃，无情地划破居嘉鸣的皮肤。

露出那里面的，已经散发着腐烂气味的血肉和枯骨……自卑和不堪。

“我只是……我只是想争一个面子，一口气，我……我只是想赢，想要变强，对，变强……我要变强！”

“我想变强！这有错吗！我只是不想再被欺负，不想像只可怜的虫子……残喘在没有光，也没有希望的阴沟里……当她们无聊的时候，便挖开泥土，踩着，碾碎……”

居嘉鸣握紧颤抖的双手，怒喝：

“我想活得像个人！我必须赢！只有赢了，才能站在人前，才能被家主看到，被家主重视！我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我要成为人上人……”

他冷冷哼笑。

像在嘲弄纪梵音。

又像在嘲笑如今的自己。

“羞耻心？那种东西若不尽早丢弃，我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我不是钟离梦！”

“我没有尊贵的出身，没有一个旷世奇才的父亲，更没有一个辅佐过两代女君的正一品大学士的母亲！

“钟家唯一的嫡长女呐，她抬个眼，都不必开口，她想做的事，一呼百应，一路高歌，万事顺遂！”

“我呢？我的父亲，像个物件，贱卖，贱买，又被卖，像团越滚越脏的雪球，被送来、赠去。”

“贱奴生的孩子，居家家主不点头，我连身体里流淌的血都是污、秽不堪的。”

“我这种出身的人想做事，那也只能是百呼一应。一个应声，还是一声‘呸’。”

泪水模糊了视线，又被狠狠擦去，其力道之大，弄红了眼眶。

居嘉鸣弯曲的腰背止不住的颤栗，内心一遍遍咒骂自己，自轻自贱。想不服输的站直。

像个人，把腰杆挺直。

可周围投过来的目光，有怜悯，有惊讶……

居嘉鸣脑袋乱糟糟的，浑身发冷，他根本做不到冷静，也无法忽视他们的目光。

他们一开始或许会站在上位的高度，震惊于他的身世。

继而产生“这人真可怜”的想法。

到了最后，又会像他遇见的所有人那样……

对他唾弃。

打压。

踩进烂泥里。

以此，衬托他们的干净和良善。

他几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人到最后，不就是一个“死”。

他不怕的。

他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此刻这些过分刺眼的视线。

就在这时。

纪梵音目光平静，开了口：

“我知道。”

居嘉鸣整个人都愣住了，复又硬着声音，讽刺的笑了：

“你知道？”

纪梵音定定的和他对视：

“若非知道，我又何必与你多费口舌。”

她收回剑指，两手背后。

凌空的冰刺，瞬间化为点点冰星，夹杂在寒风中荡起居嘉鸣的青发和衣角。

也在同一刻映入他震动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