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时青忍不住眉开眼笑。
笑了半晌,他又开始发愁。
家业这种东西,真的多了以后,就发现并不是越多越让人快活。他现在忽然就开始盘算,跑南海的船和跑高丽、日本的船,那一种更赚些?海上的利益较之于北疆牧场的产出,究竟孰高孰低?
他又想到,半年前胥丞相经过通州时曾说,大家没必要一窝蜂地都去投那些直接生钱的行当,也可以考虑考虑别的。胥鼎当时就拿了时青做例子,说他联系的邢州宁晋县荆氏刻书坊,已经在天津府开了新坊。
在刻书坊背后参股撑腰的,只是宁晋县本地的几家军户,但因为这两年中原安定,商业繁茂,大家对书籍的需求十倍百倍于前,硬生生把宁晋荆氏和那家想赚小钱的军户,捧成了邢州一等一的富裕人家。
听胥鼎这般说起,时青很有些遗憾。他的财力,自然比寻常士卒要强的多,可惜眼光不到,便硬生生放过了老大的财运。
好在胥鼎知道,像他这样的红袄军旧部,未必愿意抛头颅洒热血,但对于荣华富贵,还是挺渴求的。
所以他又向时青介绍了许多,比如纺织、制瓷、矿冶、铸造等行业。近几年里,这些行业在大周境内全都蓬勃发展。如果时青实在担心自家的眼光,哪怕凑些钱财,在通州水陆交通要道买一片地,起几座大仓库,置一个修理车、船的场子,也能财源滚滚。
胥鼎父子两代都是搞钱的第一流好手,他说的绝然不差。
时青把手里的书本往旁边一丢,眼珠子乱转……
通州?我便是通州防御使啊,要做这些,易如反掌。
不过……在自家治下搞这些,未免有靠山吃山之嫌。大周的律例可不容蔑视,随便什么地方违背了律法,上司追究起来便要丢官罢职,若惹出录事司那批探子,更是动辄喊打喊杀,要掉脑袋!
在这上头,时青就算身为红袄军的旧部有些优待,也不能和胥鼎相比。
胥鼎当然可以随口说说,他没什么顾忌。
在大周为官的人都知道,大周的两位丞相,一个爱财如命,一个爱提拔引用契丹同族。两件事或多或少出格,皇帝却视而不见,明摆着给这两位特权。但拥有特权的,也只有这两位罢了,其他人所得到的好处再多,也一定在律法的限制之下。
这种盛寒天气在另一方面,则使得利于保暖的毛衣、毛毯等物广受欢迎。哪怕草原上的产出一直翻着倍的增长,也越来越供不应求。
时青前几日里收到叔叔时全的来信,信上说,有些质量特别好的蒙古毛毯,最近正在南朝宋国的行在临安那边,和来自大食的团花毛毯抢夺市场。为此,大周的商家正和泉州的胡商们斗得不亦乐乎。
而在天津府那边,就连质量最差的那种羊毛,也被海商大肆抢购,用来填塞船舱和货物的缝隙,用来保证哪些价值千金的瓷器不损于风浪。别看单价低微,每艘海船或多或少买几大捆,合起来的总量和总价,就大得吓人!
在海贸开始前,谁能想到最没价值的羊毛,都能换成钱财?谁又能想到穷得叮当响的草原,能凭空生出这样的财源?
草原幅员万里,随着大周在其上不断深耕,谁又知道这片土地会不会变成聚宝盆?
对了,我在山东的几个矿冶,都有熟人。或许可以叫些人来,试着在草原上探探矿?
保不准能找出有些金银铜铁呢?
想到这里,时青拿定了主意。
他的两眼眯着,嘴角露出了微笑。在他眼里,帐篷外头被秋日阳光照映的草地也显得鲜亮起来。
这表情落在外人眼里,显得有点傻。
距离帐篷不远处,正走过一队精锐将士。为首的是定海军资深的将校,曾经是郭宁护卫首领的陈冉。
几名将士觑见时青的模样,无不窃笑道:“通州来的辅兵都说,时防御使什么都好,唯独热衷利禄,时常想钱想到发愣。看他的模样,这是又愣上了。”
陈冉轻咳两声:“你们几个,少他娘的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