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风走后,慕容诺也没再在房间里待着,她总觉得屋子里有一种散不尽的气氛,和别人待在里面,怪怪的。
幸好脚踝的伤并不严重,她让左卿卿搀扶着自己,一蹦一跳到了斜对面的书房里,舒舒服服靠在垫满软枕的躺椅上。
“你不是和慕容承闹着玩儿呢?他人呢?”
慕容诺从果盘里拿了颗乌溜溜的大葡萄,慢悠悠剥着外皮。
“被我打晕了。”
左卿卿漠然道。
慕容诺捏着的葡萄咚的一声滚到桌上,“你……”
“没事,最多一晚上他就醒了,上次在马车里他也这么晕的。”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左卿卿尴尬得偏开视线。
慕容诺一愣,顿时哭笑不得,“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左卿卿轻蹙眉头看过来。
慕容诺叹息一声,摇摇头,又捏起一颗葡萄剥了皮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没什么,以为他终于开窍会做人了。”
左卿卿疑惑得眨眨眼,一副不能理解的模样,片刻,也跟着不甚满意得摇头,“再给年,也不行。”
慕容诺噗嗤一笑,又继续有滋有味得吃葡萄。
顿了顿,左卿卿才声音格外认真得开口,“慕容诺,明天一早,我就先和我哥一起回咸城了。”
“嗯。”慕容诺头也没抬,专注着撕掉那滑溜溜的葡萄皮。
左卿卿抿了抿唇。
“我哥有件东西,托我交给你。”
她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副卷轴,斜眼看了看慕容诺满手的汁水,又没递过去,自己解开绳子展开来。
慕容诺一边往嘴里塞葡萄,一边抬头看去。
是一幅画,苏州河上波光荡漾,彩绸飞扬的画舫二楼,有一抹嫩黄的女子倩影,斜倚栏杆,长发如瀑,只是一个侧影,却将慕容诺的眉眼轮廓刻画入骨,栩栩如生。
“你费了这么大功夫,就是为了给我送这幅画吗?”慕容诺目光转到左卿卿的脸上。
后者摇摇头。
“我哥还有一句话,他说,若你还愿意,他会等你。”
慕容诺垂眸,半晌,才轻轻开口,“卿卿,我是真的喜欢沐清风。”
再抬眸,水盈盈的目光里蓄满了小女儿家的柔情,好像是第一次,她在旁人面前这么坦诚,不隐藏的,将自己的喜欢和坚定展示给对方。
“不是一时兴起的喜欢,也不是嫁了人就要认命的喜欢,是这里扑通扑通,一下一下往长久了沉淀和跳跃的喜欢。”
她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微微弯起的眼梢挤碎了繁星。
“我是自愿的,这一次,没有人逼我,也没有不得已的理由,只有我的意愿,如果是这样,你和你哥会祝福我们吗?”
她不想失去左卿卿这个朋友,也不想因为自己给沐清风这个本就夹缝求生的皇子树敌。
左卿卿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你这些话,我会回去和我哥说的,但是……”她盯着慕容诺,很是不解得问,“你有没有想清楚,你和九王爷真的成了夫妻,皇后娘娘那边怎么交代?中秋宴上,难道不是她对你的警告吗?若她发现你的心意已变,下一次可能……”
那应该不仅仅是警告吧……
慕容诺虽然一直没向沐清风问起那些事,但她能猜到,皇后那番动作并不简单,尤其是对她,是存了杀心的。
正因此,沐清风才会带着她来苏州查案,暂时避走咸城,她也相信,沐清风现在调查的事情,会成为他掣肘皇后的利器,来保她眼下的平安。
否则他不会如此大动干戈,不惜代价。
这不是那个韬光养晦,锋芒暗藏的沐清风,他虽远在苏州,却在向那个高坐凤位的女人亮出了锋利的爪牙。
苏州西郊,一户农舍的地窖内。
这是陆嬷嬷名下的老宅子,荒废已久,周围的农户大多也搬离了此地,四野空旷,人烟稀少。
所以,地窖里惨烈的叫声,哪怕传了出去,也引不来任何人的注意。
惨叫声持续了很久,越来越微弱,直至无声。
地窖的门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出来,几个披着黑袍的黑衣人缓缓走出。.
门外,一道身着黑色劲装的身影迎上去,正是一贯神出鬼没的风影。
“王爷,李太守传来消息,和林釉儿一伙儿的那些戏子,还有养虫的那小子都已招供,但他们所知并不多,所用不大。”
他将一沓供词交给其中一个黑袍人。
宽袖中伸出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接过供词,便有其他黑袍人将火把点亮聚过来,宽帽下的那些轮廓,也逐渐变得清晰。
正是石曦、石晓、忠叔和伍三七。
沐清风一眼扫过证词,声线微寒,“无妨,余胜已经开口了。”
“王爷,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唐大人的府卫送来消息,朝堂上已经有大臣上奏,弹劾王爷在苏州名曰查案,但实则另有动静,已经造成城内官员之间人心惶惶。”伍三七道。
“凉州那边,胡将军的一名副将因伤回乡修养,但他的路线并不是前往家乡卞城,而是苏州。”忠叔道。
风影紧接着道:“这几日,楚商出入苏州城的次数也密集了很多。”
沐清风被摇曳的火光笼罩着,鸦羽一样的长睫垂下,在眼皮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片刻,他才轻哼一声,缓缓抬眸,眸底浮现一抹诡异的冷光。
“继续查,只要那个人不来,本王便是翻了苏州城的天,也要彻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