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下,一身明黄龙袍的老皇帝步伐缓慢,没有仪仗和内侍相随,这位掌控天下的天子,也不过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
余蕊蕊亦步亦趋跟着,始终低着头,怕皇上问什么,又怕他什么也不问。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前面传来低沉却威严的声音。
“听说老九要和你和离,你很痛快便答应了,你并不喜欢他是吗?”
“是。”
余蕊蕊没想隐瞒,抿了抿嘴,还是解释了一句,“是民女配不上九王爷。”
老皇帝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着,“在王府那段日子,你常常见到诺儿,你觉得她喜欢老九吗?”
“刚嫁进王府时不喜欢,现在……应该是喜欢的。”余蕊蕊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攥紧。
“诺儿的身世,你是怎么发现的?”
老皇帝终于问出了至关重要的那个问题,哪怕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听到问话,余蕊蕊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皇后叮嘱的那些话,就像是折磨孙悟空的紧箍咒,一遍遍飞快得在耳朵里回响。
她轻轻抬头,看着老皇帝的背影,衣服上的龙纹那么活灵活现,龙目如炬,直射人心,看得她没由来得一慌,赶紧低下头去。
“九王妃她……有一枚玉锁。”
“哦?”
“那玉锁很是朴素,和王妃其他那些又大又华丽的饰品都不一样,民女觉得奇怪才多留意了两眼,后来无意间得知,那玉锁上的花纹是越国特有的一种图腾,用来祝愿新生的孩子平安健康。”
“仅仅是一枚玉锁?”老皇帝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余蕊蕊,他的眼神凛冽,带着锋锐而霸道的审视。
余蕊蕊紧张得吞了吞唾沫,按照皇后暗示的那些话,硬着头皮继续道:“民女只知道这么多,但九王妃自小便锦衣玉食,珍宝玉器更是数不胜数,如果不是有特殊的意义,她又怎么会带着那枚根本不起眼的玉锁嫁进王府?
民女也知道皇上不会马上相信我的话,皇上可以派人查证,当然,也可以……直接找九王妃进宫问个清楚。”
老皇帝沉吟片刻,才慢慢收回视线,与之一起收回的还有周身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压。
余蕊蕊以前觉得九王爷一点也不像老皇帝,一个文弱无力,一个威武霸气,可她离开九王府之前才真正明白,他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权重,俾睨,傲视一切的气势,只是一个深藏不露,一个早已收放自如罢了。
她偷偷深吸了一口气,便又听到老皇帝问,“你还记得玉锁上图腾的样子吗?”
“记得。”
余蕊蕊脱口而出,又意识到什么,连忙找补道:“有一段日子民女总是粘着九王妃,对她随身携带的东西都很眼熟。”
“待会儿去朕的荣安殿画下来,然后出宫一趟,提朕办个差事。”老皇帝慢慢转过身,抬步向前走着。
余蕊蕊继续跟随其后,“是,皇上。”
“不好奇朕让你出宫办什么差?”
“时候到了,皇上自然会说,皇后娘娘叮嘱过民女,皇上不喜欢好奇心重的人,让民女一定要尽心尽力为皇上办事,只忠于皇上一个人。”
“皇后有心了。过两日左丞相大婚,朕已经准了他的奏请,让皇后出宫为他主持婚礼,待会儿你回去可以告诉皇后,让她好好准备,替朕好好传达皇室对臣子的关怀。”
余蕊蕊微微一愣,不待细想便赶紧道,“是,皇上。”
两个时辰后。
桃花镇,驿站。
天际拂晓,朦朦胧胧的淡青色自浮云间若隐若现,一层层薄纱似的云雾笼罩着延绵的青山。
入秋之后的晨霜凝结在枝叶草地上,让这座本就常年寒食的村落更添了几分寒意。
慕容承坐在门槛上,打着哈欠张望四周,驿站
的院子里一个影子也见不着,但他几次往院门口走,都被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的石子打中腿肚子,仿佛有人在暗处以示警告。
“我算是看明白了,九王爷骗你上贼船,你还把我拉上来了,现在不办完差事,咱们谁也别想下去!”
屋里,左卿卿生着闷气,眼前的糟心事,再加上一晚上没睡觉,她肚子里的火蹭蹭往头顶上冲。
慕容承回过头来,撇了撇嘴,“要不,咱们替他上一趟墓山呗,刚才来劝咱们的侍卫不是说了,去墓山就行了。”
“你就不怕找出来什么足够让咱们两家掉脑袋的东西?”左卿卿瞪他一眼。
慕容承愁眉苦脸得挠着头,“那咱们在这儿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他们人多,连偷袭我们的那群内侍都能悄无声息得收拾了,你就不怕他们把我们也给‘收拾"了么!”
“哼,他们才不敢。”左卿卿又看了一眼门外。
空荡荡的院子,好像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虽然他们不敢对自己和慕容承动手,但左家呢,她爹还在大理寺关着……
左卿卿一咬牙,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走到床边拍了拍还在酣睡的小喜。
“小喜,快醒醒,我们带你上山找弟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