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诺张了张嘴,头一次觉得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会那么艰难,她连续吞咽了几次,才勉强道:“从骸骨的致死伤来看,小喜的弟弟确实是被钝器击打致死,但凶手是不是左大人,还需要再调查……”
“我哥,我要去找我哥,他一定知道!”
不等慕容诺说完,左卿卿立马站起来推开她往门外冲去。
慕容诺急忙追出去,就看到左卿卿飞身跳上一匹马,拽着缰绳重重一甩。
“驾!”
皇宫,荣安殿。
沐清风被内侍总管带进殿内时,老皇帝正坐在桌前下棋,看棋盘的局势,他仿佛一直在等着沐清风来。
“老九,你还是来了。”他没有抬头,眼睛盯着正在激烈厮杀中的黑白玉子。
沐清风神色冷冷,“父皇,半个时辰前大理寺有一个重要证人兼嫌犯***于大牢之中。”
“哦?”
“儿臣身为大理寺少卿,有责任将此事调查清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的犯人是谁啊?”
老皇帝执棋轻落,不紧不慢得问。
沐清风藏于袖口下的拳头攥紧成拳,刚刚凝固血痂的伤口又渗出一道道细细的血线。
“左大人,左问青。”
“他好端端的,为何要***呐?难道是畏罪自戕?”
“原因尚且不明,但儿臣有理由怀疑是受人胁迫。”
老皇帝冥思苦想片刻,才又放下一颗白子,“哦?为什么?”
“左问青藏于家中地洞七年,不见天日也要苟且偷生,可见他爱惜生命,不舍家人,如今他只是在接受调查一桩旧案,案件尚未水落石出,他又怎会突然***。”
“照你这么说,此事确实有一点蹊跷,但你不在大理寺里好好调查,来找朕又是为何?”
沐清风蹙紧眉头,深吸一口气道:“因为左问青之所以能***,和宫里派去的人有关!”.
“哦?”
老皇帝眉梢轻抬,终于转过头来眼神慢慢得打量自己的儿子。
那样的眼神,看似很随意,却犹如铺天盖地的威压逼近而来。
沐清风没有退缩,迎上他的目光继续道:“左问青入狱时搜过身,除了一身囚服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大牢里也撤去所有明火,今日上午余蕊蕊去牢里见过左问青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他就***了,儿臣认为此事与余蕊蕊脱不了干系。”
“那你可知道,是谁让余蕊蕊去见左问青的?”老皇帝又问。
“是父皇。”
沐清风脱口而出。
老皇帝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所以你进宫了,怀疑是朕派余蕊蕊去逼迫左问青***,那么朕想问问你,老九,你可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你的猜测?”
“……”
沐清风袖下的拳头又紧了紧,“儿臣冲进火场时,曾闻到类似大蒜的气味,这是白磷燃烧时释放的味道,但大理寺里根本没有白磷,更不可能会出现在大牢!”
老皇帝没有再说话,将头扭到一侧,看着棋盘上焦灼紧张的局势,好半天,才突然意味不明得嗤笑一声。
“几年前,朕想安排你进翰林院跟着秦太傅学习,你告诉朕想去大理寺,跟着朱大人查案审案,这是你母妃死后,你第一次向朕提要求。朕准了,起初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你越来越认真投入,忙起来连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责任也抛到脑后去了,还好,现在看到你和诺儿夫妻恩爱,朕想抱孙子的心愿应该也快实现了吧。”
“儿臣不明白父皇的意思。”沐清风皱紧眉头。
老皇帝手搭在桌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得叩击着桌面,慢吞吞道:“朕最近一直在考虑立储之事,朝廷里的声音越来越多,朕不能再继续忽视下去,你和老七是朕的子女中唯二长大的两个孩子
也各有所长,铎儿勇敢果断,打起仗来就像猛虎下山,颇有几分靖太祖年轻时的气魄和风范。
而你心细沉稳,更像一只盘旋天空的老鹰。老鹰看起来并不是百兽之王的劲敌,但你不飞下来,就没人知道你的爪子有多么狠多么锋利。
你和诺儿成婚这半年多,朕看到你为了保护她几次亮处爪子,如雷霆霹雳,迅猛果决,朕感到很欣慰,朕的儿子怎么会平庸呢,果然你没有让朕失望。
但你也令朕感到了不安,老九,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隐瞒着朕?你的锋芒还有多少,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能把你的本事都藏得滴水不漏?朕摸不清楚。所以在你们俩之间,朕始终难以抉择。”
“……”
沐清风低着头,一时没有接话。
伴君如伴虎,这是每一个皇子比臣子更有切身体会的道理。
这是老皇帝第一次在沐清风面前提及立储的想法,他语速平缓,表情松弛,谈及这个足以震颤一个国家的话题,就像是父亲在和儿子唠家常一样。
但在这样的语速和表情之下,却像一个危险且黑暗至极的陷阱,沐清风接下来开口的每一个字,要么会成为他脚下的垫脚石,要么……
会成为他头顶的悬梁刀。
“父皇……”好半天,他才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