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罪恶惩治罪恶,只会为这世间带来源源不断的罪恶,你是学堂里的先生,难道不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吗?”
慕容诺一脸严肃得盯着江清,似乎更加看不懂眼前的女子了。
就在刚才,慕容诺得知了她的身世。
江清的母亲曾是梁远道的青梅竹马,咸城知名的药材商的女儿,却因为梁远道的背信弃义被诬陷,一家人被判【刻面】之刑,流放凉州,三年苦役和脸上的【罪】字带来的屈辱,让江家人一个接一个惨死。
年幼的江清是唯一存活下来的血脉,她对着凉州所有寺庙的观音菩萨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却没能留下蒙冤一生的母亲。
而远在京城内的梁远道却因为和另一家药材商的联手而平步青云,官入户部,还取了药材商的女儿为妻,也就是如今的梁夫人。
这是个很悲惨,甚至足以让闻者唏嘘落泪的故事,可慕容诺却觉得还不够。
不够让江清布下这么大的局,她的仇人明明只有梁远道夫妇,可她还做了很多事,杀了很多无关仇恨的人,所以……
她直觉,这件事远不如江清说出来的这个故事这么简单。
两人忽然都没了话,气氛陷入沉默,片刻,江清才冷冷一笑。
“对于王妃娘娘来说,一定没有感受过这世界最大的恶吧,您如此理直气壮得指责我,只因您站在光的庇佑下,而被推到了黑暗里的我,看着您时,只觉得无比刺眼,或许我们应该交换位置,您才会看到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
江清伸手,把桌上的烛台往自己这边拉近了一些,慕容诺那边登时暗下来许多,她眼前的江清更加清晰,怀里的琵琶表面居然满是斑驳陈旧的血迹。
“为什么要杀唐氏?”
慕容诺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思路清晰明确。
她知道江清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否则也不会让那么多受害者走进陷阱里,想要不被江清的话术影响,慕容诺就必须更清醒自己为何而来。
江清不躲不避地望着慕容诺,“赵汉民夫妇在做什么,您和王爷不是调查得很清楚了吗?地下室里的东西,您不是亲眼看过吗?不过您们应该不知道,这四个包间里的画作,都是出自我手。”
“你都知道?”慕容诺双目微瞠。
江清却是一笑,“三个月前,赵汉民便将茶楼里最见不得光的勾当都告诉我了,用罂粟壳炮制茶叶,为那些官员提供虐杀动物和凌辱学童的场地,这茶楼飘着最清冽的香味,却是这城里最肮脏的地方之一,而这一切之所以存在,便是因为梁远道是他背后的庇护之人。”
“这些事情,随便哪一件传扬出去都是重罪,赵汉民为什么会告诉你?你和他……”慕容诺心里浮现一种猜测,却为宣之于口。
江清也读懂了她的猜测,“是,他喜欢我,尤其是在他的儿子意外身亡后,他更厌恶日日哭丧的唐氏,他迫不及待想摆脱自己的糟糠之妻,和我日日相伴。”
“所以唐氏才会去请观音像,因为她想求观音保佑赵汉民回心转意?!”慕容诺思路豁然开朗。
江清轻嗤道:“一方面是求赵汉民回心转意,另一方面,唐氏一直担心茶楼里的秘密会有曝光的一日,所以她祈求观音菩萨保佑,能有一个替死鬼为他们夫妇顶罪。”
“赵德?!”
慕容诺脑子里猛地跳出这个名字。
江清微笑,“王妃娘娘真的很聪明。”
“赵汉民夫妇急着认回赵德这个儿子,可不是为了什么赵家的血脉,赵汉民早有计划杀了自己的妻子,然后带着所有的钱财与我离开咸城,可赵家的罪孽,必须有人来承担,所以那一晚,他才会赶去上林苑,只是没想到,他那么蠢,竟然被杀了,错过了在赵德母亲的坟前看到自己妻子惨死的样子,可惜啊。”
“你……”
慕容诺喉咙干涩得向下滑了一下,这些原本破碎的线索经由江清的叙述,就好像在她的脑海里有了很清晰的脉络,一点点归于完整。
可这样的完整,既偏执又疯狂,让她都有点暗暗心慌了。
“赵德的母亲,难道也是你……不,她没有死于乱刀之下,脸上也没有刻字……”
慕容诺喃喃自语似的摇了摇头。
江清却是一笑,“王妃娘娘以为,我判定他们是否有罪,只是因为他们是否有做那些龌龊的勾当吗?”..
“不……”
慕容诺抬眸望向她,这从一开始就不是江清的目的,她是为了梁远道而来,所以……
“有【罪】,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