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一声失控的呼喊从慕容诺堵塞的嗓子里冲出来，她跪下去将人扶起，转过身来，正是已经闭上了眼的齐嬛，她的额头上有一个两指宽的伤扣，半张脸血淋淋的。

慕容诺抱着齐嬛，一下子，像是被人用冷水浇了个湿透，从头到脚的发寒发抖。

“娘，你醒醒啊……娘，你快起来……”

眼泪比颤抖的声音更快更汹涌得涌出来，慕容诺一遍遍摸着齐嬛的脖颈确认，想要找到一丝丝跳动的迹象，“娘，你睁开眼啊，诺儿回来了，娘……”

大颗的眼泪砸在齐嬛的脸上，胸前，却无法再令她的睫羽有丝毫颤动。

慕容诺把齐嬛从池水里拖出来，紧紧将她抱在怀里，让齐嬛的头靠在她的胸口，污血染在她的衣裳和手上，可她什么也顾不得，一遍遍，一遍遍得呼唤着。

“娘，诺儿不要你死，娘，你睁开眼睛好不好，你不是答应诺儿，明日要做好吃的，陪我一起过生辰的吗？娘……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和娘一起过生日，我一直在期待这一天，娘，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明天啊！”

慕容诺放声大哭，比任何时候都像个孩子，一个不知所措，惊慌害怕的孩子。

娘，娘，娘……

一遍比一遍破碎不清，一遍比一遍绝望。

哭声终于将院子里早已歇下的仆人和婢女都吸引了过来，看到痛哭不止的慕容诺和她怀里的齐嬛，众人大惊失色，慌乱得跑出去通报消息。

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个身影最先赶来。

“发生什么事了？”

身后，沐铎的问话，像是没有传入慕容诺的耳朵里，她的嗓子已经哑了，仍旧不肯放弃，一遍一遍叫着齐嬛。

“娘，诺儿在这儿呢，你睁开眼睛看看好不好，我好害怕啊……”

她才来到这里，体会到有娘宠爱的快乐，齐嬛待她那样好，简直像是将她捧在了心尖上，每次回府里吃饭，桌上都是她爱吃的菜，母女俩闲聊时，齐嬛会亲自替她剥瓜子和花生，舍不得脏了她的手。

每一种水果，都是齐嬛亲自挑选切成适合入口的小块，有时她撒娇，齐嬛便喂到她嘴边。

怎么能……

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她以前从来不知道有一个妈妈会那么幸福，现在她知道了，为什么要把这种幸福夺走！

“娘，娘……”

沐铎蹲在她身旁，两指捏住她的下颚，逼迫着她将视线从齐嬛的脸上挪开。

“慕容诺！本王在问你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手指发紧，像是发红的烙铁死死禁锢着她的脸，像是在逼问她，又像是在阻止她继续去看齐嬛。

“我不知道……”慕容诺看到是沐铎，只能凭着本能意识回答他，脑子里的什么理智都瓦解混乱了。

沐铎狠狠皱了一下眉头，“你先起来！”

“我不要！”

慕容诺用力推开他的手，将怀里的齐嬛抱得更紧，生怕被任何人夺走了自己的娘亲，“娘，谁也别想把我娘带走……”

“她死了。”

沐铎站起身，声音冷冰冰的，那张脸上更是宛如覆上一层冰霜，没有丝毫的温度和表情，像是这暗夜下行走的死神，下达宣判，“你不是个仵作吗？应该比我更清楚，她死了。”

不知何时猛烈的寒风吹拂四周的树，枝条随风抽打的声音，让沐铎的声音更多了几分阴森可怖。

头顶的天色阴沉沉的，如墨的乌云早已将月影覆盖，目及不尽的黑暗，压迫的冷意，将这座西山团团包围。

慕容诺浑身脱力似的，弯着腰，困难地喘了两口气，才能发出声音来。

“滚！”

她低着头，抬起袖子轻轻擦拭齐嬛脸上刺目的鲜红，眼泪不受控制得涌着，没

有一刻停止过。

天边，似乎有雷声响起，不真切，隐隐约约闪过一抹电光。

“慕容诺，你又何必装得如此真？”沐铎居高临下得俾睨着她，看不起她的脸，可她周身传出的悲痛却刺了他的眼。

这一瞬间，连他都不禁恍惚，皇后告诉他的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

正在这时，很多凌乱而迅速的脚步声向这边而来。

沐铎侧目看去，立即收敛脸上神情，快步迎上前。

“参见父皇。”

老皇帝面色凝重，停在慕容诺和齐嬛的几步之外便没有再靠近，压低声音问向沐铎，“发生何事了？好端端的，慕容夫人怎么会摔倒在池边？”

“儿臣也是刚刚赶到，父皇，九王妃伤心过度，只怕这会儿问不出来什么，儿臣已经派人去找丞相大人和老九了。”

“丞相回来，怕是不好交代啊。”老皇帝眉头皱得更紧。

人尽皆知，慕容云是个宠女狂魔，但也把妻子齐嬛捧在手心里护着，这么多年来，他只有齐嬛这一个青梅竹马的妻，从少时走到暮年，夫妻情深不减。

等他回来，只怕西山都要震动了。..

“传令下去，所有禁卫军将行宫内外守住，咱们就在这院子里等着他们回来。”

“父皇，此处风冷，您的身子……”

“不要紧，你将朕的披风拿去，给诺儿披上吧，地上凉。”

“是。”

沐铎从內侍总管手里接过披风，转身走到慕容诺的身边，弯下腰，将披风搭在她的肩膀上，凑近了才发现慕容诺双眼失神，嘴里喃喃不止。

“娘，我没有娘了，娘……”

沐铎心口一震，想起了很多年前，他也曾跪坐在母妃的尸体前，哭着说过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