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慕容诺回来之后便拉着也从醉云画坊里回来的易有言，闷头扎进了停尸间里。

“……雷钟南喉咙里的浑浊物是醉酒后的呕吐物，应该是当时受了惊吓，呕吐物堵住了气管造成的窒息，他的身上也没有发现任何凶手留下的痕迹。”

“这个凶手，比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案子里的任何一个都要狡猾，除了对朱砂、染料和雕刻刀熟识之外，根本毫无线索。”

“但这三种东西，也并非寻常百姓日常所用，倒像是都和画坊相关。”

“我们也有这样的猜测，但画坊里的人和桐粱坞又怎么会有关系呢？这个人的身份……应该很不简单才对。”

师徒俩你一言我一语得推敲着案子，手上也没闲着，桌上放着一个大木盆，盆里是和了水的红褐色泥巴，被他们四只手反复揉搓了好半天。

“师父，你确定要往那个头骨上抹泥巴吗？”易有言又瞥了一眼被放在桌子内侧的那颗骷髅头。

这已经是慕容诺带回来的第二颗骷髅头了，她好像总能找到这种寻常人找不到，但对仵作来说却非常有研究价值的‘宝贝"。

慕容诺点点头，一本正经道：“这叫颅骨复原！”

“是何意？”易有言两眼一懵。

慕容诺解释：“大概意思就是说呢，我们在颅骨的脸上和头上覆盖泥巴，帮助我们复原出死者生前的模样。”

她抓起一把还有点稀的泥团示意，“你就把它们当作我们脸上的肉就行了。”

“这……”

易有言动了动自己的脸颊，不太确信得问：“是否就像佛像和泥塑一样，雕刻出一个人和神态来？”

“是这个意思，但好像……也不对，做佛像和泥塑是有参照的脸谱和人像的，等于将一张脸从一个地方临摹到另一个地方，但我们只有颅骨，要在骨头上生出皮肉来。”

“师父，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易有言简直震撼了。

慕容诺摆摆裹满泥巴的手，讪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还不一定能成功呢，做颅骨复原都是大神级别的人才能做的，我只是初学者，还没来得及掌握熟练就……”

炸了。

但这是她能想到还原死者身份的最后一个办法了。

不管最后证明这具无名尸骨到底是不是沐清风的舅父，起码能给他们一个进一步的调查方向。

易有言十分好奇，一幅求知若渴的模样，连和泥的动作都比刚才认真了很多，“师父，你口中的大神现在何处？徒儿可有机会能见一见他们，这复原奇术，我也想学！”

“大神自然不是想见就能见的，连我都找不到，不过最基础的技法，我还是能教你的。”

慕容诺仔细想了想，便按照老爸以前唠叨的那些要点结合这里的情况说了起来。

“首先要考虑的是死者生活的地区，比如靖国人，下颌更为流畅，脸型偏窄，楚国人呢，颧骨凸出，鼻梁和额头更加高挺，越国……”

慕容诺看了一眼易有言，抿嘴偷笑了一下，“越国人，脸小，面白，俊俏，棱角更柔和。”

易有言整个人僵住，耳根底下偷偷爬上红晕，“咳咳，教学是个正经事，师父莫要玩笑。”

“好吧。”

慕容诺点点头，继续讲解道：“然后我们要根据尸骨测量出来的年龄、性别、身高和身材等因素，来确定死者面部的一个大概轮廓，至于眼眶、鼻骨、眉骨和耳朵这些细节的高度和厚度，是需要根据骨骼的不同测量点来计算的。”

“听起来很玄奥很复杂，师父，这颅骨复原真的是靖国之中流传的奇术吗？在遇到师父之前，我竟从未听闻过。”易有言感叹。

“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慕容诺垂眸，一声轻叹

顿了顿，才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喃喃道：“但有些东西，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它的出现，到底是福是祸，谁又说得准呢？”

皇宫，荣安殿。

老皇帝又将那本灰皮的册子仔细翻看完，一笔笔支出，买了什么，在何处买的，那可真是明明白白！

“老九，朕不信！”老皇帝举着那册子的手都在发抖，脸色铁青无比，“你是什么性子，朕清楚得很，一百六十万两白银，相当于朕的半个国库了，朕绝不信，你会这样挥霍无度，就为了一个慕容诺！”

沐清风十分坦然，迎着老皇帝居高临下审视而来的目光，不偏不避，“不知父皇想要儿臣给出什么解释？儿臣愚钝，请父皇明示。”

“你！”

老皇帝一挥手，那册子狠狠摔在地上，瞪大的眼睛里像是快要喷出怒火来。

“好，好，这笔钱的去向，朕会派人继续追查，若是发现有一两银子的去处与你这账本里的不一样，朕就……就抄了九王府，废了你这个九王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