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星月黯淡,漆黑一片的土墙院子里,只有茅草屋的门窗缝隙间透出微弱的光晕。
薄薄的窗户之上映着影影绰绰的身形,有几个静立不动,有一个好像一直在做什么动作,坚持了好久好久……
直到一个静立的身形缓缓而沉重得移动过去,才听到屋子里传来苍老无力的人声。
“王妃娘娘,让她去吧,小淼儿爱漂亮,再压,身子就不好看了……”
顺着窗的缝隙看向屋内,便能看到慕容诺正站在炕边,双手十指相扣,掌根重叠,上半身前倾着,垂直双臂一遍一遍按压一个小女孩的胸腔。
女孩的衣服被脱开,露出皮包骨的胸口,一根根肋骨凸出来,就像是紧贴着薄薄一层纸一样的皮。
慕容诺按了多久,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可是太迟了,哪怕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出城赶来这里,还是太迟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第一次和小淼儿见面会是这样的方式。
终于,她停下了抢救的动作,昏暗的屋子里,传来卖炭翁低沉的叹息。
“哎,都怪我啊,我告诉她明日要进城,见咱们家的贵人,她便想带点礼物,可是家里什么也没有,小淼儿才想去河里抓鱼,是我害死了我的小孙女……我的错啊……”
“她识水性,怎会淹死?”一旁,沐清风神色凝重得看向慕容诺。
慕容诺只觉得浑身无力,伸手替小淼儿盖好衣裳,便转过身,坐在她的脚边,脖子像是被什么压得抬不起来,声音也低低的。
“手指缝里有水草和淤泥,证明她曾在水中挣扎过。”
抢救的过程中,慕容诺一直在观察小淼儿身上的情况,“口鼻内有大量气泡,这是挣扎中吸入呼吸道的水和呼吸道受到刺激分泌的粘液所产生的。”
宣告死者的死因这件事,慕容诺已经做了很多很多次,可从未有过如今夜这般,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停顿时的呼吸声,带着压抑的哽咽。
“刚才我翻动她的身子,压迫她的胸腹部,都溢出了很多泡沫,所以可以推断为溺死,但是……”
那样缓慢的腔调,就像是一把钝刀,将屋子里每一个人的心一下下得割着磨着。
“她的脖颈后面有很明显的指痕,所以这不是意外,是……谋杀。”
“什,什么……小淼儿是被人给害死了?!”卖炭翁一个踉跄,身子维持不住似的瘫坐在地上,两眼睁大至极。
慕容诺紧抿着唇,眼眶泛红,心中更是酸涩不已。
她大概猜到了,这场无妄之灾必然是与她和沐清风有牵连,不然怎么会如此巧合,可她还没找到确凿的证据,不敢轻易说出此事。
“此事,本王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沐清风语气低沉克制,仿佛隐隐有黑暗的风暴从身体里上涌,声线因此而紧绷着。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短哨,沐清风拿起桌上的茶壶向门外走去。
……
他走出茅舍,黑暗中闪出几个身影落在院子里,朦胧的月色从乌云中露出一个边角,照着他越绷越紧的下颌线条。
“找到可疑之人了么?”
黑影之首,传来伍三七的声音,“王爷,除了本村三十余口村民之外,并无其他可疑之人,属下等在河边追踪到一匹马的脚印,向城门方向去,已经派了三人继续追踪。”
“哼,从城里赶来杀人?”
沐清风眸色黑沉的吓人,“倒真是让他们费尽心思了,从摆在驿馆里的那些珍品,到宴席上的发簪、衣裳,本王原以为他们只是苟合取容,阿谀谄媚,没想到竟然还动了杀心。”
“王爷的意思是,消息是从驿馆里走漏的?”伍三七问。
沐清风将手中的茶壶扔向伍三七,被他稳稳接住,道:“闻闻什么味道。”
伍三七袋盖壶盖闻了一下。
“是毒药?!”
“幸好卖炭翁急着找孙女,没来得及喝这壶里的水。”沐清风语气越发冷森,“知道卖炭翁进入驿馆的人虽然多,但能视其为威胁之人,必然是偷偷窃、听到我们之间的谈话了,不然也不会如此赶尽杀绝,一个活口都不留。”
“竟然敢监视王爷,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属下立即将驿馆上下所有人严密控制起来!”伍三七道。
“不用!”
沐清风半眯着眼睛,“他们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杀人,反而证明本王所获线索的方向并没有错,他们越是急,越藏不住狐狸尾巴,本王此刻断了他们门路,只会让背后之人越藏越深,倒不如将计就计!”
他沉吟片刻,继续吩咐,“所有人返回驿馆,带上卖炭翁和他的孙女,今晚本王就要在他们的地盘上设局,找出杀害小淼儿的凶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