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香会馆。
没有马车,没有通报,甚至连守在阁楼房门外打着瞌睡的小胖都没有丝毫察觉。
沐清风越窗而入时,秦筱远正坐在桌前给自己倒酒。
“这是西林城最有名的【红俏烧】,二十两一壶,尝尝吗?”
秦筱远一点也不意外似的,将桌上早已备好的另一只酒杯拿过来倒上一杯,放在了自己对面的桌上。
沐清风黑眸微冷,似是沾染了春夜雨露的寒凉,目光飞快瞥了一眼房中的那幅题字,然后才走到桌前坐下。
“人抓到了么?”他开门见山地问。
秦筱远颔首浅笑,“已经安置在会馆中最偏僻的客房里,倒是不吵不闹,只是不许点灯,不能动明火,不然就要吵闹乱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沐清风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
入喉的洒醇厚浓香,令他眉梢一挑。
秦筱远这才慢悠悠抬眸,打量着沐清风的神色,意味深长似的问:“是不是越查,越发现这案子,的确很有意思了?”
沐清风将一杯洒喝下,才含糊回答:“这案子牵连众多。”
“不信任我?”
秦筱远轻哼一声,“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沐清风不语,两指捏着空酒杯一边转动一边端详,“这白甜釉用来做酒杯,实在大材小用了点。”
“你又怎知,白甜釉自己不想做酒杯呢?”
秦筱远突然将洒壶推过去,酒壶滑得飞快,像是携了一股力道,要往更远得地方猛冲,沐清风眼疾手快,撑大手掌一把抓住,堪堪停在桌子的边缘。
“自己倒吧,不是正门进来的便不是客人,我这馆主自然没有待客的道理。”秦筱远似笑非笑道。\./手\./机\./版\./无\./错\./首\./发~~
沐清风拿起酒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如此好酒,确实不能错过。”
“现在整个西林城上至太守和驻军将士,下至商贾百姓,都知道南渊王要重查王家大宅惨案,这条船你既然已经坐上来了,不如就好好查个明白,反正说来说去,整个凉州都是你的封地,自己家里的事,总得清清白白,尽在掌握才好啊。”
沐清风“嗯”了一声,黑眸冷冷得看过去,“那你呢?你到底想要什么?”
秦筱远又起身从旁边拿来一壶酒,打开盖子,一边闻着瓶口飘出的酒香一边走回来,笑着道:“我就不能是大发善心,帮你?”
沐清风一脸【你看我卸了半边脑子能信么?】的表情。
“你好像……很在意诺儿。”沐清风终于点明来意。
秦筱远重新坐回到他的对面,像是听到了什么奇闻怪谈似的,摇摇头嗤笑一声。
“让你喝的是酒,不是醋吧?王爷,我承认你的王妃生得确实国色天香,但天下美人也不止她一个,我可不像左承恩,是个连命都肯搭进去的痴情种。”
“皇兄传来消息,在荣安殿寝殿内找到了一处暗格,里面有一本簿册,乃是父皇多年前对你身世的调查。”
沐清风面无表情道。
也就是在昨日,沐铎的信传到西林城,除了因为自己搞不定余蕊蕊发了半篇幅的牢骚和劝沐清风回去禅让皇位于他之外,便是提及在暗格中发现有关秦筱远身世一事。
沐铎信中言,“秦筱远此人老谋深算,虽离,仍需留心提防。”
好巧不巧,秦筱远就在沐清风眼跟前,还给他下了个套,让他留在西林城查一桩大案子。
秦筱远正因为沐清风的话眉心微蹙,那副总挂在脸上的笑意收敛得干干净净,停顿良久,才“哦”了一声。
“先皇疑心深重,擅帝王之术,连自己亲儿子都不信任,挑选太子时手段尽出,只为让你们自相残杀,留下更强的那一个,他暗地里调查我,有什么稀奇?以你们兄弟俩对父皇的。(下一页更精彩!)
了解,又能笃定那簿册所述一定为真么?”
“你是楚国人。”沐清风并未被他这一番话所影响,盯着他直言道。
秦筱远拿捏不准那本簿册里到底记载了什么,沐清风又打算透露多少,眼眸不露痕迹得微微一转,只得点头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王爷该不会怀疑,我是楚国安插在靖国之中的女干细吧?”
“若我有此怀疑,今夜便不会独身前来。”
沐清风垂眸,犹豫片刻,才声音低沉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对诺儿的在意,是否与你的身世有关。”
“自是无关。”
秦筱远答得斩钉截铁。
沐清风抬眸,瞥了他一眼,“既如此,我便暂且信你,这桩案子了结后,我和诺儿才会继续动身,秦馆主今日为抓住王槐,已经耽误了原定行程,今晚是不是要连夜出发了?”
秦筱远一愣,无奈得勾起嘴角。\./手\./机\./版\./首\./发\./更\./新~~
“王爷说的是,这蜀香会馆里已经吩咐妥当,所有人都会听候王爷调遣,存在会馆里的【红俏烧】……王爷大可不必客气。”最后几个字,那是咬紧了牙关才挤出来的。
沐清风点了点头,起身走到窗外,背对着他又说了一句。
“前路凶险,万事小心。”
说完,他便脚尖一点,飞出了窗外。
一阵凉风吹进来,将桌上的烛火吹得乱晃,秦筱远的身影也在墙上摇摆着,他等风停了,才走到门口,拉开门,用脚提了提坐在地上睡得打鼾的小胖的屁股。
“该出发了。”
小胖猛地一个激灵惊醒,扶着门爬起来,两眼迷迷瞪瞪得问:“公子,您不是在等王爷,王爷来过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