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战争死了太多人了,其中最无辜的是那些无名的士兵以及百姓。北漠子弟的不满确实情有可原,但李观棋他们的不满我们又怎么会理解?”
“雁荡山那一战,我被困在了京城,但听打探的人说,就是那场战,契丹把柏系一派的大军围困拖死在了那里,朝廷有意延缓支援,那次折损了大梁当时最好的精兵、将帅还有军师谋士,甚至平民被误伤滥杀者无数……”柏越回忆道,那个时候他收到情报的那一刻,他感觉到的是是绝望,比母亲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更要绝望。
梁烨点了下头,补充道:“后来我奉命去安抚军心,一路上经过了见到过无数十室九空的村落,百姓疯抢粮食的枯城,弥漫着血腥味的营地……每天都要不知道多少死去的士兵被裹着草席扔到沙坑里,也要很多老妪妇女冒死跑到死人坑里,只是为了去在那一具具尸体里面寻找到心心念念人的身体。”
“北漠的风沙很大,狂风一吹,掩盖在尸体上的黄沙就被扬起,露出了少妇春闺梦里人的尸身。”
“我和你不一样,你十六岁长剑斩敌无数战功赫赫,我十六岁赴边疆铁锹埋骨,我没上过战场杀敌,但我比你更清楚一场战争的意义。除了杀戮,毫无意义。”
梁烨直接坐在地上,不管月白色衣裳会不会染上灰尘,随手抓起一坛酒猛灌了一下,许是太久没这么激动了,呛了一下,回想起来五年前自己狼狈地回到进城的那个时候,眼神渐渐弥散,自嘲般地笑道:“自那之后,我常常做梦都会想到那满天乌鸦啖食的场景,就对一切王权富贵产生了恐惧。所以啊,我说我理解李观棋的想法,是真的理解啊……”
说完他身子慢慢地往下瘫软,直到趴在酒缸上,嘴里还念叨着:“但是没有意义啊……真的没有意义……”
柏越一直在一边默默听他讲了这么多,他知道梁烨醉了,清醒时候的他不会说这么多心里话。都说酒醉的人说的话不可信,但是柏越听了只觉得自己也好像醉了。
招呼着几个人把醉酒的梁烨抬进去,柏越一个人坐在院中,有些懊恼,这算什么事啊,本来想来喝个酒排解下情绪,到头来还被一个醉鬼说了一通。
“拾一,取纸墨来,密件,东南。”
……
夏琰在营帐内用打火石擦出细微的火花,借着这细微的火光将那蜡丸打开,展开字条,脑子里第一反应却是,柏越的字什么时候这么难看了……
慢慢读完才抓住看两个消息,一是苏寒将带队来支援,二是柏越会安排他和李观棋见一面,柏越似乎是很想将李观棋再争取回来。
他把信在火上慢慢烧掉,心里丝毫没有轻松一点,好像这乱局将越来越多的人扯了进来这个漩涡。刻意延缓时间到底是为什么?那契丹人在大梁内作乱究竟是私人怨恨还是蓄意已久?
这些问题柏越都没有告诉他消息,或许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如今,可能是最坏的消息了……
夏琰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今晚卯时,他还要去会会李观棋。
会会那个谋略精通却极端仇视贵族的矛盾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