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没再进门,想来是嫌弃这药味,实则这膏方的气息并不难闻,只因天气寒冷屋内密不透风,一时闯进来才觉着奇怪。
太子妃坐下不久,文福晋便回来了,她们本在商议腊月里后宫娘娘如有宴请,去了一处便处处都要去,还是索性除了宁寿宫哪儿也不去。
可这话还没说完,胤礽就回来了,自然他又走了。
「太子去了书房……」文福晋怯怯地说。
「我知道,也都听见了。」太子妃握着手腕,并不愿将这膏方撕去。
文福晋尽力描补:「是、是突然想起有朝务要处置,才去书房的。」
太子妃淡淡一笑,要文福晋坐下,说道:「不是头一天认识他,我都明白,你不必费心。他难得有一桩主动想做的事,却被皇阿玛驳回,这口气恐怕三五年也下不去,若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能让他率性撒气,总比闷在心里强。」
此时有宫女来报,为皇上炖的参汤好了。
本是每日定例要做的事,但太子妃敷了膏方,身上气息浓烈,不宜御前相见,文福晋则身份不够,若指望胤礽亲自给皇阿玛送去,更是不可能了。
「你去一趟宁寿宫吧,替我请五公主来。」
「是……」
乾清宫中,皇帝正伏案批阅奏折,听得脚步声传来,估摸着时辰该是太子妃来送参汤,便如往日一般抬起头,温和地说:
「天气越发寒冷,打发奴才送来便是,你这孩子身体也弱……」
可入目所见,却是一袭绯红宫装,明媚俏丽的小人儿,是他最心爱的闺女。
「皇阿玛,二嫂嫂手腕疼,敷了四嫂嫂送的膏贴,身上带了几分气味怕扰了圣驾,就命我替她送参汤来。」
温宪径自将参汤搁桌上,一脸邀功的灿烂笑容,满眼欢喜地望着父亲。
就在不久前,太子离开时,满身压抑的气息和眼底涌动的不甘,叫皇帝十分心寒,直到此刻,闺女如春日暖阳般,明亮但温柔地照入心间,皇帝才再次感受到生儿育女的意义。
「皇阿玛,这参汤您不喝的话,我替您喝了可好。」
「你也知道皇阿玛不喝」
温宪毫不避讳地说:「这不是宫里的规矩吗,想必您和二嫂嫂都知道,但让天下人知晓太子妃有孝心,对朝廷和宗室都是极好的事。」
皇帝笑了,招手要闺女靠近些,漂亮可爱的孩子到了跟前,仿佛将周遭被奏折压了满桌的沉重气息都驱散了,明媚鲜活的人儿,叫皇帝疲乏了一整天的耳目也跟着清明起来。
「皇阿玛,我不能留太久,这儿是乾清宫,不合规矩。」
「咱们五公主眼里,也有规矩」
温宪撅了嘴说:「我可是最听话的,才不像胤禵那样,野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皇帝却想起了什么,问
道:「胤禵今日又欺负你了」
温宪忙道:「没有的事,皇阿玛您知道呀,我们姐弟俩若是哪天不拌嘴打架,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
可皇帝还是严肃了几分,问道:「为了舜安颜的事」
温宪面上一红,最是机灵活泼的人,竟是说不出话了。
见闺女这般模样,皇帝岂能不心疼,更舍不得拿气话和重话来伤害她,只是温和地问:「丫头,皇阿玛最后要你一句话,你可相得中他」
温宪红了眼眶,可她不敢在阿玛跟前掉眼泪,怕的不是舜安颜遭牵连被埋怨,而是身为大清最尊贵最骄傲的公主,她不该为了儿女情事掉眼泪,她丢不起这个人。
「不想说吗」
「皇阿玛,我相得中他,我想要舜安颜当额驸。」温宪定下心来,坚定勇敢地说道,「但若因此影响朝政,乃至要您向大臣妥协,看那佟国维的脸色,那我就不要他了。」
皇帝问:「不要他」
温宪毫不犹豫地回答:「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不过是我困在紫禁城里见识的少,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又如何,伺候皇祖母终老,接着伺候您和额娘,众星捧月受尽宠爱,一辈子无忧无虑,岂不是更快活。」
「是吗」
「儿臣的婚事,该是所有人都快活的大好事,但凡令我的至亲为此忧心难过的,那就不是好事,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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