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岐记得她,是原主在朱雀楼唯一的朋友,也可以说是另一个性格维诺的人,她是锡平最大的烧瓷坊——珍窑坊老板的千金,马祯,马幼卿。
“幼卿?”
她试着轻唤,马祯果然腼腆轻笑,看了一眼周围的豺狼虎豹,走过去拉着程岐顺楼梯上了二楼,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
只是这两人才上楼,那屋门便又被人推开,轰隆一声,气态昂扬的走进来两人,先前的女孩儿十五六岁,穿一身紫色襦裙,发髻高而繁琐,额间点着花钿,看上去十分不好相处,正是锡平刺史的侄女韩岄。
按年纪来说,韩岄不该留在朱雀楼,但大昌重官轻商,她这么好的出身,自然会宽绰些规矩,但也不能太过。
若明年开春再不能入选,韩岄便真的没机会入宫了。
而她身后那个绿衣女孩,则是万氏票号的掌上千金万菁菁,这万家一直被程家顶着生意,遂万菁菁和韩岄走得近,各处巴结着。
一见到韩岄走进来,屋内的一众女孩儿立刻转变了态度,一口一个岄姐姐叫的别提有多亲热,方才被程岐抓住手的那个立刻道:“岄姐姐,那个程岐刚刚回来了,这会儿在楼上呢,你……不去看看她?”
她脸上全是幸灾乐祸,其余人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朱雀楼无趣儿,但看韩岄欺负程岐,那可是她们的心头好。
韩岄本来冷冰冰的,可一听说程岐回来了,眼睛微亮,慢条斯理道:“既如此,菁菁啊,你把大家没洗的足衣和帕子收一下,咱们上楼去。”
万菁菁忙点头道:“好。”随即得意轻笑,“这都一个多月没见了,听说程岐还添了不少毛病呢,有功夫扒人家裤子,还不如给咱们浣洗浣洗呢。”
众人嬉笑着,千姿百态的。
…
而另一边,上了二楼后,马祯拉着程岐坐到最里面的锦床上,关切道:“阿岫啊,你没事了吧?我听人说你着了邪祟?”
程岐轻轻点头:“没事,都好了。”
马祯听着,眼眶微红:“没事就好,这一个月听说你着了脏东西在身上,还受了伤,可是急死我了。”轻轻拭泪,“不管怎么说,人回来了就好。”
程岐点头,再要开口,忽听楼梯口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再然后周遭响起不安的议论声音,她皱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倒是马祯忽然攥紧她的手,有些害怕。
程岐没等问,锦床旁的水晶帘便被人撩开,入目是韩岄的脸。
不知为何,程岐心头一紧,浑然透冷。
在对视到韩岄的眼睛时,无数记忆疯狂涌出,瞬间吞噬了她。
犹如跌入冷窖。
而程岐也是第一次记起来,这个韩岄从前对程岐做过什么。
其余的太琐碎,只有一件事。
临去上京参选的前一个晚上,韩岄按她入那后院的碧湖水,想要淹死她,而围观的秀女们谁也没有帮她求情,因为一楼一年只有一个名额,原主去了,她们这一年的种种训导劳累便全白费了。
更何况,年岁不饶人,过了十三岁还没入选的话,便要离开朱雀楼,永远的失去入宫光耀门楣的机会。
那被水淹没的窒息感重新涌上来,胸口像是堵了水泥,惶恐害怕的紧。
可怕的人性。
程岐有些心悸,皱眉没有开口。
“程岐。”
韩岄说了一声,万菁菁便将木盆往前递了递,里面满是足衣和帕子,这分明都是干净的,只为了为难她。
程岐看了一眼,还以为是来收脏衣服的,便将自己的手帕放了进去。
这样一来,倒是让万菁菁等人愣住了。
她冷笑道:“程岐,你是不是真上吊勒傻了。”
万菁菁说完,将那木盆狠狠扔进程岐的怀里:“晚上之前洗好了晾干,必须给我们叠好了送过来,听到没有?”
韩岄抱臂,挑眉笑道:“给我好好的搓洗……”
还没说完,却见那满盆足衣帕子又扑面而来,还夹杂着程岐的冷音。
“去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