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绵绵傻乎乎的,老院长不忍苛责,望了眼墙上的挂钟,“快到饭点了,去老师家里吃饭吧!你师娘今天烧了不少好菜,你几个师兄师姐也会去。”
大学相对比较自由,很多学生因为打算考研,所以很早就开始跟在教授后面做研究,和教授的关系非常亲近,跑到教授家里蹭饭更是常有的事。
江鱼鹤住的小区就在学校里面。
绵绵随他往家走,有点纠结,“老师,要不我先去买点礼物?空手去您家里多不好意思啊……”
“自家老师,用得着买礼物?你给我把潜力发挥出来,可不比送礼物更叫老师高兴?”江鱼鹤好笑。
绵绵踏进江家。
扑面而来是怀旧的气息,各式老物件儿透出近代民国风味,靠墙的花梨木圈椅古朴雅致,博古架上摆饰风雅。
窗帘是素淡的纯白丝绵,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书房设计的最端庄,梨花木大书架上摆满泛黄的书籍,墙壁上的挂画大都是江老先生亲笔之作,最吸引人的则是两幅放大的结婚照。
一幅是黑白色调,男人穿深色斜襟袍子,戴玳瑁金丝边眼镜,看上去儒雅内敛;女人穿素色旗袍,戴一顶宽边礼帽,笑起来很甜。
另一幅是彩照,两位新人已垂垂老矣,老婆婆满头银丝坐在大椅上,珍珠项链衬得她精致贵气;江老先生站在她身后,臂上搭着西服,显得绅士而温柔。
他们连老去也如此优雅……
江鱼鹤老脸上的皱纹舒展开,语调里藏着得意,“她就是你师娘,漂亮吧?想当年全校那么多人追她,她偏偏一眼看中了我,老师当年可是赫赫有名的大才子……”
“呸,真是不要脸。”
轻斥声突然响起,却因为那口吴侬软语,怎么听都是温柔的。
姜绵绵回头,一位婆婆端着茶托站在书房门外。
她穿旗袍,即使年过六旬也依旧端庄大气,银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耳后,腕上晶莹剔透的玉镯衬得她肌肤白皙,因为腹有诗书气自华而透出岁月沉淀的美。
“别听你老师瞎说,当年他死皮赖脸地追我,从江南一路追到京城,又从京城一路追到洛城,我实在躲不过才答应的。”师娘笑着放下茶盏,“你就是绵绵吧?经常听老江提起你,夸你很有天赋。瞧瞧,长得也漂亮,将来谁娶了呀真是有福气……”
绵绵害羞地红了脸,“谢谢师娘!”
师娘笑道:“还有几个孩子过会儿就到,你们住在学校里,光吃食堂怕是营养跟不上,我给你们熬了冬虫草炖鸡汤,我去瞧瞧火候,你坐着。”
“师娘我给你帮忙吧!”
姜绵绵站起身,却被江鱼鹤拦住。
老人嘚瑟,“我媳妇儿我管着,要你帮什么忙?老师书房有不少好画,你仔细研究参悟着!”
说完,兴冲冲去追媳妇了。
绵绵艳羡不已。
能像老师这样恩恩爱爱过一辈子,到老也依旧优雅从容,到老也依旧爱得炽热,真的非常难得。
她又望向那张年代久远的照片。
古旧的旗袍很有风情,令人想起历史书上记载的那段时光。
绵绵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
戏院的京剧咿咿呀呀地唱,两束光从天而降,穿对襟长衫的年轻人在幕后拉着二胡,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军装皮靴的年轻军阀端坐在猩红色观众席中间,剑眉星目桀骜不驯。
那着一袭酒红色旗袍的女子,红唇艳丽,摇曳着风情万种走过那个烽烟战火的年代……
……
从江家回到宿舍,绵绵捧出数位板,打开笔记本电脑,迫不及待地开始勾勒脑海里出现的画面。
秦卿从图书馆回来已经是晚上十点。
她把外衣挂在衣架上,点开手机外卖,“晚上没吃饱,我打算叫个外卖,绵绵你要不要也来一份?”
绵绵吐出一口气。
她放下触控笔,缓缓伸了个懒腰,“我想吃椒盐小排骨。”
秦卿点完餐,注意到绵绵的笔记本屏幕上有一幅精致的手绘画。
画中少女的酒红色旗袍宛如盛开的玫瑰,红唇恣意,指尖慵懒地托着一根暗紫描金细烟管,薄青色烟雾令她充满神秘的野性美。
她的左手搭在一位年轻军阀的肩上。
军阀又拽又酷,戴着皮手套的手随性地压下帽檐,宽大的猩红色披风猎猎而舞,气度凛冽冷峻。
他们背后,穿深色对襟儒衫的男人端坐在圈椅上拉着二胡,身姿隐隐绰绰,因为低头而看不清楚眉眼,却足足占据了二分之一的画面。
整幅手绘画风细腻,透出一种雅致的古典美,仿佛摒弃了世俗的喧嚣与繁华,格外大气沉静。
“好看吗?”
绵绵问得小心翼翼。
秦卿惊艳点头,“特别好看,而且很有韵味,仿佛藏着一个沧桑的故事……这是你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