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季连樘让他还去那个山坡,说有事找他。
他依言去了。
等了半天,村塾才下学。
又过了一会儿,人差不多都走完了,季连樘才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几个平时和他玩得比较好的学生。
几个人把他团团围住。
季连樘一脚把他踹趴下,让他给大家当马骑。
他不肯,季连樘抬手就朝他脸上扇。
有人帮着按住他四肢,还有人帮着数数,更有人鼓掌叫好。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什么是霸凌和屈辱,他只是不明白,小叔为什么要和别人一块欺负他。
他被打哭了,也打怕了。
季连樘和他的同窗如愿骑上了马。
他们轮流骑在他身上,嘴里喊着“驾、驾”,让他满山坡爬,还让他再背那天的诗文。
他每背一句,他们就朝他脸上吐一口唾沫,不背的话,就要挨打。
直到天快黑了,一群人才四散回家。
他和季连樘落在最后,季连樘威胁他,回去不许告状,否则就让康婆子打死他。
他那会儿满心委屈,边哭边走,怎么可能答应。
季连樘就恼了,伸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他们当时正走在一条窄长的陇上,陇下是一条壕沟,并没有多陡,但壕沟底部全是乱石堆。
他滚了下去,腿撞倒了其中一堆乱石,石堆倒了,石头全砸在了他腿上,他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声,就生生疼晕了过去。
季连樘以为他在装,根本没管他,径直回了家。
直到天都黑透了,杨氏到村里喊了几遍都没找到儿子。
季连樘才意识到闯了大祸。
当时在场的除了他,只有杨氏和康婆子。
他哆哆嗦嗦交代完,杨氏吓得没有人色,就要跑出去喊人帮忙。
康婆子喝住了她,提上油灯,两个女人摸黑把季明方背了回来。
看到儿子的惨状,杨氏险些没哭晕过去。
康婆子却威胁她,不许把真相说出去,对外就说是孩子贪玩,自己摔沟里的。
否则她就让儿子把杨氏休了,反正杨氏生季明方的时候伤了身体,已经很难再怀孩子。
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哪还能算是女人?这是包括康婆子和杨氏在内,大部分女人都深信不疑的“理”。
杨氏怕婆婆,更怕被休,她只能听从。
尤其在儿子那条伤腿被断定治不好后,她就更不敢提了。
康婆子图省钱,硬拖到第二天早上才给找了个游方郎中。
杨氏没天没夜的哭,当时还小的季雪兰尚知道求奶奶送弟弟到镇上医馆。
二婶卫氏也帮着说话,觉得找个好点的大夫看看,兴许还有救。
然而通通被康婆子骂了回去。
那段时间,家里的男人都去挖河渠服劳役去了,等他们回来,事情已成定局。
季明方废了一条腿,相当于整个人都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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