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一行,满打满算也不到三十个人……
尉大管家还口口声声“暂时委屈小姐了”。
“日头高了,外面晒的慌,老奴带小姐去休息,小姐的房间在……”
“季妧?”一道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
季妧循声望去。
距离这艘船不远处,停泊着一艘寻常的客船。
待看见唤她的人,季妧微一愣神。
方玉芷也没想到,码头上人来人往,她竟然一眼就认出了季妧。
她和季妧满打满算也就只见过一面而已。
理智还没反应过来,名字已经喊了出去。
见季妧朝自己走来,方玉芷挺直了脊背、抬高了下巴,端出自认为最好的状态。
不过等季妧走到近前,看着她那张如三月桃花的脸蛋,还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季妧瞥了眼她略显憔悴的面容,并没有多想,只当是旅途劳顿所至。
不过和上回相见,方玉芷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衣着还是那般光鲜亮丽,神态还是那般居高临夏,那是哪里不一样了?
触上她微有些闪躲的眼神,季妧恍然——是心气,又或者说底气。
学政千金,状元之妻,正该得意的时候,可她瞧着并非如此。而且她此时不该在京城吗?怎么又回了邺阳……
季妧虽然疑惑,但并没有问出口,主要是她也不太感兴趣。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了一阵,方玉芷突然开口。
“宋璟把我休了。”
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
老实说,季妧确实有被震惊到。
“你心中一定在嘲笑我吧?”方玉芷问。
季妧老实道:“没,就是有点意外。”
这是实话,但方玉芷显然是不信的。
“你撒谎。”
“宋夫……啊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你方娘子比较好。方娘子,眼睛长在前面,就是要往前看的,你和宋璟如何、你过得好与不好,我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跟我没关系。”
方玉芷停下脚步,冲她微微冷笑。
“当初我把他从你手中抢走,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你心里一定痛快极了,这条小道上只有我们俩,你还装什么呢?”
季妧呃了一声。
“这么说或许你会觉得我是在挽尊,但事实就是如此——不是你把他从我手中抢走的,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你,即便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假想敌,你又何必紧揪着我不放呢?”
这话也是实话,然而却不小心刺痛了方玉芷。
“你觉得我会信吗?你分明就是恨我、嫉妒我,你肯定早都盼着宋璟把我休掉了吧?我都听到了,你心里在笑,和她们一样,你们都在嘲笑我……”
季妧有些后悔下船了,刚刚就该装听不到的。
“行,我恨你,我嫉妒你,我巴不得你被休,我现在高兴极了,恨不得绕邺阳城跑两圈,顺便再放两串鞭炮。行了吧?满意了吧?满意了的话,那就这样吧。”
季妧转身就走。
只是才迈出一步,就听方玉芷在身后崩溃大喊。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即便宋璟休了我,他也不会再回头娶你!他要娶的是任盈珠!你知道任盈珠是谁吗?礼部尚书的千金,宋璟座师的掌上明珠……”
宋璟休了方玉芷已经够让季妧吃惊了,得知他又将新娶,季妧已经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升官发财换老婆,便是一般官员,贸然做出这种事也是要遭人非议的,更何况宋璟入的是翰林系统。
翰林清贵,众所皆知,因而最重声名。宋璟新婚不久,又是新科状元,且刚任职左春坊左中允……万众瞩目之下,纵然夫妻间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或者裂痕,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走这一步昏棋。
休妻不久又要新娶,那就是昏中之昏了。
纵然对方是礼部尚书,能保他仕途通畅,甚至步步高升,那他的官声呢?
最重要的官声没了,以后就是升上再高的位置,这块污点也会成为别人攻击他嘲笑他的利器。
宋璟他……到底怎么想的。
“你说话啊季妧?他永远不会回头,你们永远没可能了,你是不是很痛苦?很难受?”
见季妧沉默,方玉芷觉得自己戳中了她的痛点,嘴角得意的翘了起来。
季妧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突然粲然一笑。
“巧了,我这人,也不爱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