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在笑,却没有笑意,听着是打趣,却让听的人心情沉重。
而这还只是开始。
随着贞吉利的缓缓讲述,季妧的心情一沉再沉。
“我们家祖辈都是军医,我爷爷是,我爹也是,不过他死的早,我娘把一双儿女拉扯大,把一个女人家能吃的苦都吃了……
后来我靠着一个叔伯的关系顺利进了军营,但只是副手,给军医打杂的,每月没几个饷钱,还要被营里面的人盘剥……
因为早年操劳,我娘的身体垮的早,那几年全靠我妹做衣纳鞋养家,从牙缝里攒两个闲钱还要塞给我。那傻丫头,怕我没钱吃饭,交不到朋友……
我一直跟她说,等哥有出息了,哥给你买新衣、买花戴,等你出嫁,哥给你办十八抬嫁妆,让你坐着轿子风风光光……”
贞吉利忽然低下头,把脸埋于掌心,肩头微微颤动。
季妧明白他的心情。
子欲养而亲不待,虽然这是妹妹,却是一样的抱憾终年。
季妧没有出声,留给他足够的时间平复。
“我们家离军营很近,她经常去给我送鞋送袜,每次都是跟村里送草料的车队一起,到了地方让人递话给我,我就去咱们头回见面的那个坡地见她……
她去过那么多回,一次都没出过事,一次都没有!偏偏那回,我俩说话耽误了时间,她没跟上车队,一个人从军营回家的路上,碰上了打猎回营的聂士荣……”
贞吉利抬起头来,眼底猩红一片。
“聂士荣那个畜生,他让人拦下了我妹,将她拖到了草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他……”
季妧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她想让贞吉利停下,不必为难自己,不用说了。
贞吉利根本听不进,他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像是在跟自己较劲似的,硬着把那些于他而言锥心刺骨的话从嗓子眼里血淋淋的扯了出来。
“他糟蹋了吉巧!我妹,贞吉巧……他糟蹋了还不算,还让他手下的那些兵……”
“别说了!”
季妧打断他,已经不忍再往下听。
贞吉利呵笑出声,比哭的都难看。
“我找到吉巧时,她……我险些认不出她你知道吗?她是在我怀里断的气……我脱下她给刚给我做的新衣赏,给她裹上,我抱着她回家……”
说到这,贞吉利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滚落,双手不停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我不该带她回家的,我不该带吉巧回家的……那样我娘也就不会吊死了,是我害了她俩……”
季妧起身绕过去,死命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伤害自己
一场探亲,失去了两个亲人,这是这是多么致命的打击。
原来,贞吉利是有妹妹的呀。
难怪当初在军营门口,还是寇长卿的关山问他为何会有女人在此,他张口就来,说的那般熟练。
难怪他凭借建言得到关山的看重时,激动的握住她的肩膀,语无伦次的大喊:“我要成功了!妹妹,我要成功了!你听到了吗妹妹,我终于可以……”
一个大男人,喊到最后甚至流下了眼泪。
她当时还以为那是入戏太深激动的,现在想来,那分明是悲喜交加的泪水。
悲,大于喜。
难怪当她问贞吉利为什么对她那么好时,他半假半真道:“你是我妹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至此,心中的那团迷雾总算是拨开了。
她曾因贞吉利“无缘无故的好”而疑惑过,不安过,一直觉得他别有所图。
原来,世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只是这个缘故太沉重了,沉重到她宁可相信贞吉利别有所图,也不愿相信……
季妧咬着牙,问:“聂士荣敢在军营附近如此……就没人管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