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雪灾后闹饥荒,他为了老百姓去借粮,当时四处都缺粮,别人凭什么肯借给他?私开常平仓那么大的麻烦又是谁给按下去的?
这一切他心里门清,但丝毫影响不了什么。
这些小恩小惠,动摇不了几十年的目标,何况这目标还是他踏入仕途的最初动力。
“张相后娶的妻子,包括纳的两房妾,共给他生了六个女儿,只得一个儿子,还是个傻子……”
所以张相的种种行为,应该不仅仅是赎罪,或许还有现实的衡量——除了潘嘉道,他也找不到更好的继承者了。
“潘嘉道的资历早就可以入阁,况且他一直支持的都是大宝,这次对抗郑党也以他为首……你说呢?”
父子俩明里暗里较量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正面对上了。
届时,就看是所谓的父子亲情会占上风,还是对权欲的掌控会压倒一切。
季妧直觉潘嘉道会赢,季妧也相信,他会是个不弱于张相的首辅。
但其实不管是哪里一种,她和大宝只需坐收渔利便可。
关山曾因军粮的事和潘嘉道打过交道,后来因为黄骏才的案子潘嘉道还试探过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能臣。
“我来安排。”
季妧点了点头。
“这回多亏了辛子期……”
万德六年的中秋,辛子期接待了一位京中来的贵客,那贵客不是别人,正是张相。
早年间辛如青曾在京城给张相医治过骨伤,多年后张相旧疾复发寻来关北。他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治疗旧疾,主要还想借小孙子生辰之机缓和一下与儿子的关系。
不过和往常一样,失败了。
辛子期也是无意间得知了这层关系。
张相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甚至托他替自己“照料”儿子一家。
辛子期能在金水街占得旺铺并开设一德堂,也是因着张相的关系。
“见惯了人情冷暖落井下石,碰到这种主动上门要报家父当年恩情的,没必要客气。”
虽然这报恩另有目的,那也只是各取所需。
不过他之后并没有传潘嘉道的消息给张相——他是医者,不是谍者。
通了几回书信,说的也是他医治潘府小公子的事。当然是有意为之张相看在小孙子的份上也确实承了他这个情。
辛子期并不认为自己是张相的人,却也不会随意将秘密透露,但若是事关季妧,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一度以为他说的贵人是潘嘉道,想不到他那个时候就结识了张相。认真说起来,那父子俩都称得上是他的贵人……他肯告诉我,说明什么?人有亲疏远近,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关山耳听着这些絮絮叨叨声,神情逐渐柔软下来。
垂眸,看着话说一半眼皮就已经黏到一起的某人:“睡吧。”
担心季妧再胡思乱想,关山终于允许她见客,说好一天最多只能见一个,不过季妧会听他的才怪。
这天一早,关山要去京畿大营,季妧就明目张胆的阳奉阴违了。
头一个来探视的人出乎季妧预料,是卫家二老。
季妧猜测这应该是关山的特意安排,又或者卫家二老担心了她很久,一直在关注着王府内消息。
事实证明,两者都有。
卫老夫人还未开言就已老泪连连。
她眼睛看不清,只能一遍遍问季妧,伤好没有、还疼不疼。
季妧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答复着,好了、不疼了。
卫老夫人紧紧抓着她的手,抓的很紧很紧。
“……想把你接回卫府的,外孙女婿他不肯……我和你外祖日日求神拜佛,就盼着你能平安…………”
得知关山已经把两人的关系告知二老,季妧微囧。
“他,他也是怕你们担心。”
卫老夫人颔首,面露赞许:“是个不错的后生,值得托付,你没看错人……”
全程都是季妧和卫老夫人在聊,卫老大人一直在旁边干坐着。
见话题突然转向这方面,他干咳一声站起来,说要出去走走。
季妧忙让人给他引路。
卫老大人出去后,卫老夫人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