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高处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得面如死灰。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秦戊一人,单薄而狼狈地困在一片汪洋之间,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雨雾之中,只见一男子脚踏房顶,好似散步般信步漫游而来,却眨眼之间便到了眼前。秦戊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只觉身子一轻,被人一揽而起,一刻不停地朝那块安全的高地急奔而去。
转头望去,已经寻觅不到刚才那处房屋。整座山体眨眼之间倾塌,化作泥浆,疯狂的涌向四面八方,所到之处,毫无生机。
秦戊心中一阵悲惋,如今的海城,已经彻底毁了。要是淮楼再晚来一步的话,他今日怕也是要和这些泥浆融在一块了。
侧过头,便看到来人身穿银白盔甲,雨滴落在上面晕出光华点点。俊美无铸的脸庞在大雨中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因着身上的盔甲更添一股英气。
秦戊低叹一声,唤道:“淮楼。”
身边的事物急速后退,不过须臾两人便到了高地处。
进到临时搭起的帐篷内,立刻有两名小兵呈上两套干净衣物。秦戊接过衣裳,从怀中拿出牌位让士兵交还于老妇人,略微侧头看了一眼淮楼,顿了一下便绕到屏风后。
淮楼看着秦戊走到屏风后,眉头微挑,在军营待久了,突然见到这般讲究之人还有些不适应了。随即径自站在原地,与秦戊隔着屏风各自换衣。
等秦戊整装完出来,帐篷内多了一名身穿银灰盔甲之人正在向淮楼汇报灾情。此人是淮楼的贴身亲卫管朔,在军中任副将之职,带兵剿匪杀敌,功绩累累。
管朔拜见了秦戊,得到了进一步指示后便退出帐篷。
“要是你折在这里,那可真是国之不幸了。”淮楼递给秦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戏谑道:“我岂止是救了这里所有士兵的命,还有整个盛国的未来。”
“承蒙王爷夸奖。”秦戊抿嘴一笑,举起手中的姜汤敬向淮楼,“江山社稷担不起,我只能代这里的所有士兵感谢王爷了。”
“光是这样可不行。”淮楼端起手中的姜汤和秦戊碰了一下,“等事情解决完,回京后你要再陪我下棋,这一次我不尽兴,你不散场,如何?”
“荣幸之至。”不再多说,秦戊回到正题,“滨城情况如何?”
“比海城好不了多少。邻海地界多是海盗肆掠,周边驻扎的兵力没有太多。我已经第一时间赶到滨城,却还是这两日才把人全部救完。工部现在已经接手善后,过不了几天便会陆续把人转移到临时安置点。”淮楼坐在座椅上,对着秦戊缓缓道来。
淮楼昨日连夜带兵急行翻山而来,才赶上时候堪堪救了秦戊一命。此刻他竟然产生了一丝后怕之感,情绪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他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间。
秦戊看着淮楼,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狂的身材,墨玉冠束着的黑发还没擦干,稍显凌乱。即使周身风尘仆仆之感,也藏不住一身的高贵肃杀,这是长期在战场上的人才有的感觉。
秦戊坐在淮楼旁边,端着姜汤慢慢喝着,辛辣的热汤让他感觉身体稍微暖和了一些。刚才还不觉得,现在一放松下来就发现浑身酸软不堪,只要有个能躺下的地方,他肯定能睡到五雷轰顶都不醒。
“左相大人,王爷,安置点灾民日渐增多,粮药预计十天后用尽。”门外进来一名士兵,对秦戊和淮楼叩首禀报。
户部负责后续的粮药,按理早就该到了。秦戊沉吟片刻,“备马车,即刻前往桐城。”放下手里只喝了两口的姜汤,起身快步朝帐篷外走去。
淮楼看着秦戊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刚刚抱着秦戊时手里温软的触感和鼻翼间飘散着的淡淡药香令他有些失神,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自己抱的是个女人。
随即便失笑地摇头,把手中的姜汤一饮而尽,也跟着走出帐篷。
京城,右丞相府。
户部主官连利由着丫鬟脱下雨衣,进到陆凛正的书房内,“相爷,粮药已经运到距桐城小半日路程的临安镇上,一旦桐城局势控制不住,我们能在坏事之前到达安置点。”
陆凛正年约四十七八,却丝毫不显老气,五官方正,眼神犀利泛着精光。虽与秦戊同为丞相,却凭着两朝为相累积的人脉资历在朝堂上处处压制刚入朝的秦戊。
他站在窗边看着瓢泼的大雨,缓缓地拨着手里的佛珠手串。这点手段只是雕虫小技,根本拿不上台面,陆凛正只是借这个机会来打压下秦戊现在如日中天的气焰。
“盯紧些,灾民的性命还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