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却是一下子红了眼,对着沈崔氏跪了下去:“祖母,十八承蒙祖母不弃,亲自教养,本应该承欢膝下以全孝道。只是昨夜梦见阿娘,问十八簪了什么花,又问父亲可好?十八无言以答,羞愧不已。还请祖母准辞,让十八随阿兄去长安,一探父亲,以慰亡母。”
十八要去长安。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心思各异,均偷偷地打量老夫人的脸色。
大楚对女子管束并不算严格,有父兄相伴,出行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十八毕竟已经簪花,按说应该在范阳择婿而嫁,若是去长安,那王家的事……老夫人会答应吗?
“好孩子,难为你了。十八甚少出远门,全靠七郎你了。”沈崔氏不舍的拍了拍十八的手,嘴里对着沈庭说着话,眼睛却定定的看着十八,仿佛要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什么。
等到和十八一同出了门,沈庭还有些迷迷瞪瞪的。他是片刻也不想待在这个阴阳怪气的地方了。
“阿兄,若是以后有人问起你为何多年不回范阳,就照十八今日回答即可。不孝是大过。”十八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沈七郎,当真是个莽夫,是个直肠子。
不孝是大过。看来沈崔氏是真心厌恶沈庭,毫不掩饰,这是为什么?她一开口,便说他不孝,沈氏儿郎天南海北,怎独他不祭祖,不敬长?
明明鲁氏已经为沈氏舍了一条命,崔氏却为何要苛待她的遗孤?
沈庭虽然鲁直,却并不笨,一下子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背上直出了一身冷汗。
“且不说这些了,阿兄且回去收拾行囊,明儿一早咱们便启程去长安。”
沈庭点了点头,虽然长安也是龙潭虎穴,但是范阳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作为世家嫡出的贵女,沈十八有四个贴身女婢,东珠管钱财,南枝贴身伺候,北流管往来,西屏则是武婢。除了西屏是十八亲娘鲁氏陪房的女儿,其他的三人,都是沈家的世代家奴。
从十八娘决定要去长安,她们便开始收拾行囊了。
南枝遥望着福寿园,心里颇为不安,十八娘少年老成,却只有在那王六郎面前,方有一番小女儿姿态。那萱草结的绳,十八娘是从不离身的,在思量的时候,甚至会一边转着手上的草圈,一边出神。
可是昨夜,她亲眼看到十八娘把它放进箱子里了。
十八娘要去长安,那王六郎呢?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这范阳城里,谁不知道,王六郎心悦沈十八,待她簪了牡丹,便娶她为妻。可是十八娘,簪的却不是牡丹。
且这次簪花礼,王六郎也是没有来的。
想到这里,南枝忍不住叹了口气。却感觉到头上一疼,只见东珠拿着箱笼的钥匙,轻轻地砸了过来。
“十八娘的事情,自有她的章法。天下之大,没有了王六郎又如何?十八娘家财万贯,便是买上十个六郎,也是养得起的。”
南枝一听,嘴角抽了抽。
任他千百个六郎再好,也不是举世无双的王家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