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字为真,何字为正,斐潜看着郑玄说道,非你我二人而定,在于天下是也。既有此村不知光明之别,便由其就是,乃申光明之百村千寨,待回头再看,何为光明乎?郑公以为然否?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忙着辟谣而忘记自己应该干些什么了,若不是看郑玄这一把年龄了,真就应该好好拎起来让他清醒清醒。
跟谣言较劲,旁人说一句假话,要解释十句真话都未必有人相信。也就只有习惯动嘴皮子的郑玄,才会试图用嘴皮子去解决问题。
可是现在,是真话假话的问题么?
是字的问题么?
都不是。
是利益。
刨开所有的表象,低下全部是利益!
所以说,简单吧?
但是有时候表面的东西会让人迷惑。
斐潜也无法说全部都能豁免
这件事情,说起来其实是郑玄砸了许多人的饭碗!
要知道,若是没有郑玄,这些人还是可以高高兴兴,一辈子,甚至父子老小,家族传承都在一个地方混饭吃的!
就如同斐潜举例的那个小村寨,说光就是明,指鹿就为马!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斐潜也被搞混了,主要是斐潜没有想到会这么早就爆发出来。斐潜对于青龙寺的预估,应该是在更晚一些,毕竟郑玄这才刚上台不久,而真正矛盾的爆发正常来说应该是在完全不能调和的时候,也就是到了差不多接近末了的时候才会激烈起来
现在,似乎早了些。
因为斐潜才跟曹操有过明里暗里的交手,以至于他一度以为是曹操派遣而来的奸细又在作乱了,旋即派遣了有闻司紧急进行了一遍筛查,抓是抓到了一些造谣的人,但是并不能让整个事态平息,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这让斐潜很不能理解,怀疑是不是有闻司出问题了,后来将抓来的人亲自审问了一番才明白,其实问题不是曹操,或是孙权这两个方面的奸细间谍,而是这些在青龙寺之中的自己人。
或者说,半个自己人。
没错,顶多只能算是半个,不能再多了。
对于斐潜而言,郑玄的正经正解当然是极好的,但是对于这些半个自己人来说,即便郑玄说得再正确,再好,都是错误的,都是坏的。
断人财路,便是如同杀人父母啊,这些原本在自家村寨之中,各个县城之内,凭着手头上的半本经书几张残页,便是可以装成体面人,唬得那些啥都不懂的乡下人一愣一愣的,现在忽然来了个郑玄,说之前你们那些说辞都错了
这尼玛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的了?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这些半个人还没想着要搞事情,可是青龙寺大论,各种话题,各种议论太多了啊,并没有一个有效的渠道,也没能出台相应的规范,只有一个大体上的议程,一个整体的框架而已,因此这些半个人就觉得有机可乘了。
曲解,误解,各种见解,不求甚解,跑马卖解,分化瓦解等等也就不足为奇了。
郑玄越是在士族子弟之间解释,企图获得这些半个人的支持,无论是怎样的强调,怎样的解释,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无用的,反倒会越做越乱,越说漏洞便越多,然后焦头烂额,顾了这一头,便是顾不上那一边。
敌人很明显,但是自己人,尤其像是这样的半个自己人,就很难对付了。郑玄又不像是斐潜一样有着正清吏治的经验,又没有多少在朝堂之中摸爬滚打的经历,自然是被耍得团团转,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错了。
因为这些和郑玄利益冲突的士族子弟,为了自身的利益,表面上唯唯诺诺,但是一转身便是说一套做一套,甚至宁可郑玄搞不成这个正解,然后他们便是可以继续使用那半部残经几张破纸,堂而皇之的悬挂在自家村寨当中,就像是他们奉行了圣贤之道,代表了天地传授真意一样。
郑玄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就自然无法解决因此产生的各种混乱,而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找到正确的方法。
郑玄沉吟了片刻,不由得长长喟叹出声,老夫如今方知其中关窍所在!这连日之功,竟是徒劳!
斐潜笑了笑。其实也不能算是完全徒劳,至少郑玄已经让一些人或是主动,或是被迫的暴露了出来,不是么?
现在,找到了问题的根结之所,自然就是下手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