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温的亲卫气不过,瓮声回了一句:“帐中无米无粮,无柴无釜,如何能开伙?”
“哦!”小吏一副恍然模样,连连拱手说道,“是是是,小的不知,该死该死……这个……不知赵侍中可否要送些食材等物至帐中,只需找皇甫将军报备一下即可……”
赵温回头便扇了方才出言的亲卫一巴掌,喝道:“军中自有军中规矩,帐内开伙,成何体统?你这蠢物,亏你想得出来!”
不等后营的膳棚小吏反应过来,赵温又转回身,笑呵呵的说道:“皇甫将军勤勉忠事,某等小事怎好烦劳于将军,还送什么食材,舔几双碗筷便是,若还有什么不妥,某便去寻皇甫将军就是……”
“哦……”小吏连连摆手说道,“这个自然可以,自然可以……来人啊,给赵侍中取些碗筷来……赵侍中,这方还有几张桌席,若是不嫌此处简陋……”
“无妨无妨,已是极好了……”赵温笑着,正待坐下开食,忽然听到一阵战鼓鸣响,震得刚刚端上桌案的碗筷都在颤动。
正在后营膳棚处排队的一些军侯曲长,听闻鼓声,还没有轮到的便是拔腿便走,而已经领到饭食的则是尽可能的将饼子几口塞到了嘴里,然后一边小跑着,一边仰头将热汤多少喝了几口,见实在滚烫一时难以饮尽,无奈之下便往自己身边的小兵手中一塞,也匆匆的赶往前营。
赵温此时才反应过来,这是皇甫嵩在击鼓聚将!
顿时也顾不得什么吃食了,便站起身,撩起长袍的下摆,也跟着那些军侯赶到了皇甫嵩的大帐之处。
此时皇甫嵩中军大帐内外都站满了人,赵温来时,竟然没有一个说是给赵温见礼的,明显就是这军中上下,只认皇甫,不认他人!
赵温暗地里咬咬牙,努力维持着神色如常,脸上甚至还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让大帐之外的皇甫嵩亲卫通禀了一声,方得进了大帐。
军帐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悬挂出一个巨大的木图,在木图上面,已经密密麻麻画满了各种符号,旁边还用小小的汉隶注明了山川河流等等。
皇甫嵩身穿戎装,外罩着一件战袍,围着朱红色的大氅,显得威风凛凛,正面对着木图,似乎罗有所思。
郑县的西凉残兵,竟然放弃了防守,昨日夜间趁着赵温新至,皇甫嵩大营之内交接之时,有些嘈杂混乱的机会,已经是悄悄退离了,留在郑县的官吏则是被捆绑在了府衙,等到方才才有人发现,于是立刻派人到了皇甫嵩大营来请降。
对于郑县的这些官吏,皇甫嵩也并没有什么多少的歧视,派遣了一曲兵卒进了郑县接管防务之后,也并没有直接就要进城的意思,而是依旧在城外大营这里……
因为皇甫嵩有些疑惑。
难道说李傕的军势,已经是如此的不堪了?难道是将西凉贼兵估计得过高了?
得知郑县的西凉残兵退离之后,皇甫嵩立刻加派了不少的斥候,远远的越过了郑县,查勘踪迹,发现这些西凉残兵确实是一路向西而去,竟然连停歇一下都没有,一路之上的旌旗和兵甲,扔得到处都是。
从郑县往西,直到长安,都是一马平川,当初李郭二人就是凭借这样的平坦地势,掩人耳目之下,迅速从潼关轻骑直奔长安,而现在,局势似乎完全调转了过来……
长安城就在前方,这些西凉贼子还能退到哪里去?
郑县放弃了,这一路逃窜的模样,哪里还像一只勇猛边军,分明就只是一只被吓破了胆的败军!这样的军队,哪里还有胆子,还有士气与我军一战?
看眼前的情形,似乎已经变化得有些迅速,西凉贼兵当下丧胆而退,摆明了是战又不敢战,退又不甘心,只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现在这里的西凉兵如此的不堪,那么也就意味着北面斐潜之处所面对哪里的西凉兵士气斗志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一来,若是依旧再此逗留,那么万一被斐潜抢夺了先手,岂不是弄巧成拙?
长安,长安!
现如今斐潜据渭水之北的粟城,那么下一步肯定是沿着渭水北岸推进……
皇甫嵩的目光在木图之上一路游弋,然后停留在了新丰的位置。
新丰,在渭水南岸,正好是在郑县和长安的中间位置,从新丰到长安,也就是两三天的路程,因此基本上来说,只要拿下了新丰,长安就等于是触碰到了指尖,随时都可以将其握在手中了。
而如果还继续在郑县,这个距离难免就远了一些,如果北面的斐潜行动快了一点,就算是自己得知了情况,想要提前一步赶到长安,恐怕都会有些迟缓。
自己在此等候,是要坐收渔利的,但是如果等得太久,错失了良机,也是一种不可饶恕的错误!
更何况现在赵温至此,两下合计之下,就有两万余的人数了,虽然这些包括了辅兵和民夫,但是上过战场的正兵,也有五千,再加上近两千的骑兵,怎么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皇甫嵩目光在长安,粟城,郑县三个地方上盘旋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领兵出征,当即转身,环视一周,沉声说道:“众将听令!”
大帐之内众人轰然应诺,聆听着皇甫嵩一一进行指派。
而在一旁的赵温,虽然脸上带着笑,但是听着皇甫嵩的安排,却渐渐的低下了头,将自己的脸庞藏到了阴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