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难怪了。
法家诞生于儒家,却是一个不孝子,和儒家走向了一条相反的道路。儒家学派的最后一个大师荀子,他有两个最有名的学生,一个是韩非,一个是李斯,这两个人却都是法家的代表人物,最终为秦朝的大一统,贡献出了非凡的力量,所凭借的,便是法家的思想。
法家的思想并不是最完美的思想,甚至和其余比如儒家道家墨家相比,不管是从理论深度上,还是从世界认知上,都有一些欠缺,甚至连逻辑上的思辨理论也同样有些不足,法家只论对错,少有解释,甚至是不解释。
但是法家却是所有学派当中最现实的,最具有可操作性的,而且可以立竿见影的社会人文早期的组织领导管理理论。
法家的中心思想和儒家、墨家、道家、阴阳家等完全不同。儒道墨都认为最好的时代是在过去,儒家推崇尧舜时代,墨家推崇夏禹时代,道家推崇上古的伏羲神农时代,阴阳家建立的宇宙论则是崇尚混沌的阴阳宇宙,充斥了不可名状的神秘感。
法家则是个异端
法家完全不认同文明的最好时代在过去,而是认为过去的情况和今天不同,今天应该务实的看待新环境,用新的办法来解决新问题,而不是一味想着回到过去,那是一种“愚蠢”的思维方式。
法家的这种极度现实主义的思想倾向,与先秦其他学派大都讲“道”完全不同。其他学派虽然主张各有不同,但都声称自己是“道”的合理性的体现,而这个“道”则是从古到今一以贯之的,自己的学派主张并没有违背自古以来的这个“道”。
但是法家不用去论证自己的思想和实践是否符合自古以来的“道”,只要现实上能操作,能实用,被君王采纳就行。
或者可以说,实用性就是法家的“道”。
法家的治国理论也是非常现实的,根本不像儒家那样期望人人向善,成为君子,最终得到一个和谐的“大同”世界。法家只考虑让人“不作恶”就行,而实现这个目标的方法就是建立完备的法律,然后严格的进行执法。
在法家看来,“立德”是没有意义的,人格感召是没用的,因为法家相信“人性本恶”,任何想对人性做出劝善的工作都是徒劳的,只有靠外在的方式,甚至是严厉的方式来约束人才有效,否则社会就不可能治理好。而这种治理方式就是法律和君王的威严,或者通俗一点说,就是“帝王术”、“驭人之术”。
再讲的简单一些,法家的人就是认为,作对事的,就要赏,做错事的,就应该罚。
因此贾诩对于关东士族的态度就是这样了,既然大汉朝堂在他们的掌控之下没有做好,那么这些关东士族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应该去官的去官,应该查处的查处,应该处死的便处死,若是关东士族不肯做,那么贾诩就借李傕和郭汜的手来做……
或者,像是现在这样,也想借斐潜的手来做。可是为何贾诩会认为斐潜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文和,莫要忘了,某乃河洛人士也……”斐潜也有些苦笑。河洛来说也算是和关东比较密切吧,要斩关东士族,岂不是连自己都斩进去了?
“君侯此言差矣……”贾诩却摇了摇头说道,“……君侯权掌并北之卒,定平阳,平白波,战美稷,复阴山,驻壶关,笼上党,掌太原,凡此种种,已与关东如同水火……”
“……除非,”贾诩看了一眼斐潜道,“……除非君侯解甲归田,退隐荆襄。”
斐潜默然。
这个选择,可能么?
明显是不可能的,现在就算是斐潜愿意放下,恐怕很多人都不愿意,况且有一个韩文节的例子摆在前面,又有谁敢放下?
不过,贾诩这样的表示,是为了什么?是表示他觉得相比较其他的诸侯来说,斐潜还算是一个偏向于关西侧的选择?或者还是属于先行保命的委蛇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