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姜太监给皇帝解下狐毛披风,脱下靴子,换上暖鞋,上了茶。
大殿中放着四个大铜暖炉,里面堆满了银炭,烧的通红,没有一丝烟火气,开着六扇小窗,用帷幔隔开,又透气,又不吹着人。
“给两位国公赐坐,”皇帝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赏雪倒是赏出朕一身的火气。”
他一巴掌将手里的信纸拍到了桌上,转身坐下,又将信纸捏起来,仔细的再看一遍。
火气从信上来,从心里起。
抚国公和镇国公看了一眼,沉默地坐到了圈椅中。
几位尚书站在厚厚的门帘前边,静静等着皇帝发话,都感觉到了一丝丝寒意。
瑞雪兆丰年,这雪赏的,可真不是时候。
太子站在两位国公前头,悄悄地看了一眼姜太监,希望能从姜太监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
然而姜太监很沉默,稳稳地站在皇帝身后,将自己站成了泥雕木塑,连头也未抬。
皇帝在花园里聒噪了半晌,此时却连茶都不喝,可见心情不好,他察言观色,丝毫不想触皇帝的霉头。
于是大殿里异常的安静,安静到炭火炸裂的声音成了唯一的声音。
终于,皇帝放下了信,面容冷漠,声音很沉闷:“我们在这里赏雪,没想到变化只在顷刻之间,朝局已经是内忧外患起而攻之,驻军会被歼灭假冒,足以见北梁人马深入之深。”
他将其中几页信纸交给姜太监,让姜太监给众人传递着看。
驻军全在要隘渡口,轻易不会挪动,里面的军户娶妻生子,再子承父业,将军户传承下去。
不是战时进入驻军,甚至能看到阖家欢乐的情形。
因此驻军里盘根错节的关系往往令人难以察觉,军户名册也是乱七八糟,多的是漏洞可钻。
太子第一个看完,看完之后立刻义愤填膺:“父皇,驻军竟然会被北梁人假冒,实在匪夷所思,依儿臣看,此事足以证明陆卿云巡视驻军是敷衍了事!”
傅子平匆匆扫了一眼信:“皇上,这是两码事,正是因为陆大人巡视驻军,才肃清了驻军名册,让我们有据可查,可以以此类推军户之间的联系。”
太子灵机一动,直指傅子平:“你们兵部连军户名册都不曾理清楚,还要等到陆卿云代父皇巡视驻军,才能理清名册,还有脸说。”
“这……”傅子平噎住了。
镇国公在心里唉叹一声。
太子实在是太不会看眼色了。
他在这个时候攻击陆卿云和兵部,简直像是一条乱咬的狗。
驻军积弊已久,又不能像户部那样连根拔起,傅子平纵然有不作为之嫌,但是早就被皇上敲打过了,现在说这些,压根就没说到正事上去。
抚国公将话拉了回来:“皇孙所禀之事,令人震惊,驻军之间,和禁军一样,也有令牌联络,依臣之见,不如尽早让兵部去查清此事,还有五皇子伤势不明,太医也得尽快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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