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对十七娘入内,章越竟恍然不觉。
十七娘将酒蟹放在章越桉头,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汴京的晚上仰头望去,繁星参斗,落光叶子的枯枝将夜空绘制,屋舍内灯火犹亮,窗户纸上勾勒出一个男子奋笔疾书的影子。
……
“人臣者,必须有地方之任,乃可居庙堂之地。制诰者,馆阁之名流,读书人之表率……”
“臣没有亲历地方,非蒙陛下擢拔,此刻仍身在山林,与草木同朽。臣对陛下知遇之恩唯有犬马以报……臣出身卑微,器识不能弘远,本不足以襄赞左右,惟职务所在,故直言上谏……
官家读毕章越的奏疏,眼眶微微湿润感触道:“章卿是忠于朕的……”
章越此疏情真意切,不仅再次陈述了自己用兵河湟之意,反对正面夺取横山之议,认为太急,同时章越表示愿往边地为亲任,而不是身在幕府指手画脚。
言语至此,官家也反省昨日自己言辞过于激切,当堂与章越发了脾气。不过官家感动归于感动,还是对章越再此反对他出兵横山而感到有一些生气。
可以肯定无论是谁劝说,都不能动摇他用兵横山,毕其功于一役的决心。
这时候王安石来见。
官家与王安石对坐。
官家将章越的扎子给王安石过目,王安石看后对官家道:“陛下,臣这里也有一封章越的札子要禀告陛下。”
这封札子王安石本就是随身携带,见官家奉上。之前他并不知道章越与官家因河湟与横山攻略之间,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官家看了王安石的札子道:“太学竟公然反对新法,这学生言语讽刺竟被置为上等。”
王安石道:“这苏嘉正是前舍人苏颂之子。”
官家问道:“章越管勾太学,他知是不知?”
王安石道:“料是不知,但难辞其咎。”
官家想了想道:“朕如今需用心西夏之事,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王安石道:“陛下当有此断,至于用兵西北,臣以为用兵之道一奇一正,夺取横山可以为正,收复河湟可以为副。”
这个时空,王韶虽改投韩绛帐下,但王安石对河湟用兵还是保留着一个支持的态度。
官家点点头道:“可是如今枢院反对朕用兵之事。”
王安石道:“反对之人未必都是小人,似司马光,吕公着都是君子。但是君子之害,有时候要胜过小人,这就是学术不正的缘故。”
“既是陛下心底有所决断,那么所论不合,便是罢去。”
“所谓明主自有雄断,朝廷必有法度,则不足以统御,也无以言出法随。臣以为陛下以往御下未免过宽了。”
官家听了王安石的话深以为然,司马光,吕公着与王安石都是好友,但因反对变法,先后罢去。那么对于反对用兵横山的章越,官家也觉得必须予以训斥,让他知道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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