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想追问,伸出去的手撇在了茶盏上,清凉透彻的茶汤便漾起了涟漪,惊晃了水面柔婉如桂子的面容,“妈妈有什么可直说……”
赵妈妈犹豫着似乎想透露点什么。
不巧容妈妈领着几个人进来,进了堂屋便笑道:“楚老太爷从扬州差人送了些布匹过来,还请了个扬州的大厨来,说是往后专门给您做点心的。”
繁漪的目光自赵妈妈的面孔上移开,看想容妈妈身后那一匹匹精致的布料,微微一笑里有金线耀起的短芒,锐利一闪而逝:“老太爷还当我是三岁的孩儿了,点心哪里都有的吃,竟还弄了个大厨来。”
慕文渝的目光在那浮光锦上落了落,笑道:“表舅父疼你呢!”
繁漪起身走至门口,轻轻拂过丫头手上端着的布匹,柔软丝滑的好似女儿精心保养的肌肤。
扬眸,夏日金光灿灿的日光落在眼底,好似地狱之门打开,一眼望不到底的幽远,她回眸一笑:“绣辛夷花的浮光锦贵气,送去给何妈妈。绿菊纹苏绣稳重,送去闵妈妈那里。柳絮湘绣留给容妈妈。香料孝敬了夫人,茶叶给延儒院,一应药材送去春普堂。钗环首饰的,下午晌请了姐姐妹妹来自己挑。”
冬芮笑眯眯的应下,与晴云带了小丫头一一送去。
繁漪从一堆钗首饰里,挑了一支青玉簪给含漪带上。
转身又拿了一只那只鎏金花丝镶七色宝石的胭脂盒递给慕文渝:“这个胭脂盒送表姐了。”
含漪虽日常用度被姚氏拿捏的紧,没有那么多的名贵首饰,但那簪子在光线下水流清透、玉质温润,一丝瑕疵也无,即便样式简单,却也明白其价值不菲。
最重要的是,她懂得自己如今还在姚氏手底下,若是打扮得出挑怕是要找来打压,如此一支简单的簪子带出去,简约而不是贵气。
让她在那些夫人天天眼里,也能得了体面。
“妹妹有心了。”
繁漪一笑,握了握她的手道:“自家姐妹,谢什么。”
慕文渝拿在手里细细一瞧,那胭脂盒上的七色宝石颗颗温润剔透,做工精细,绝非一般首饰铺子里能买得到的。
眼眸闪过一抹精明算计,楚家可真是富贵盈天啊!
凭她什么下贱身份也配拥有这么多的好东西!
而她女儿,堂堂伯爵府的嫡女竟然还得受她的施舍!
握着胭脂盒的手骨节微微一紧,旋即亲热地挽了她的手道:“你啊,总是那么大方,好东西也该多为自己留着才是。”
远处吹来一缕薄薄的云,遮蔽了万丈光芒,亦是吹的云下人的心思明灭晃悠。
繁漪那双沉幽的眸如何能看不透慕文渝眼帘下的嫉妒,显露的不过温婉一笑:“就是好东西才要给它们寻摸好主人啊!咱们也出门吧!我上个月便在观味楼定了位置,看完料子,咱们去那里吃饭。”
慕文渝团扇轻摇之间,一派姑侄亲近的姿态:“那我这做姑姑的可要来占占小侄女儿的便宜了!”
戏要做足了。
待第二日繁漪便让人追查姚氏和姚家在打听什么,果不然,就有人主动靠上来,告诉她的人:姚氏在找六年前在慕家接生过的稳婆。
晴云温温吞吞的笑意里带着冷嗤:“还想利用咱们去对付夫人,她坐收渔翁之利,梦做的倒是挺得意!”
繁漪斜倚着窗台,露出一抹玩味,慢条斯理的吃着一盅酒:“那就让她慢慢做梦吧,无知无觉死在梦境里,才有趣呢……呵……”
放松了她的警惕,**迭起时,她的惊惧才更精彩啊!
天青有风,薄云悠哉,这一日里镇北侯太夫人做寿,请了慕家阖府去吃席。
天方有些亮意冬芮就进来伺候洗漱,一件茜色绣折枝茉莉的立领小裳堪堪遮住颈间的浅粉色伤痕,下头配了盘银线暗纹的百褶裙,梳了云顶髻,簪一对长长玉色流苏的南玉如意簪,温婉而简约。
待去到姚氏那处,便见其他三姐妹也打扮一新。
与临江侯府定下亲事了的慕静漪十分倨傲,一身遍地红衣裙上百花穿蝶的纹样好不绚烂。
含漪一身莲青色的折枝玉兰的月华群,纤腰盈盈一握,显得十分清雅。
妙漪年岁小些,一身嫩黄的衣裙十分娇俏。
公子们仪表堂堂又风度翩翩,人手一把折扇,武林春色、山川云霭、梅兰竹菊,好不潇洒。
姚氏坐在堂上,目光瞟过繁漪,忽忽生出细纹的眼角不由抽动了一下。
可戏还是要做的,一派慈缓温和的训导了几句“少说、多笑、嘴甜、有礼貌”的话,然后领着去了老夫人处。
今日正巧休沐,慕孤松已经等在老夫人处,人群里没有看到琰华的身影,一派意料中的神色。
倒是老夫人显得有几分失望,微微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