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柔目光澄明似晴雪淡淡扫过他:“没什么不能看的,都是为他受的伤。”
繁漪只穿着一件杏色的寝衣躺在床上,面色潮红的仿佛染了火焰之色,披散的青丝因汗湿而黏在颊侧,白皙的颈项间有冷黏的水色,衬得唇色越加苍白如雪。
心口的伤口许是在来回折腾间迸裂,殷红之色在杏色的软绸上染出了一朵凋零的红花,呼吸的起伏却单薄的几乎要散做云烟。
而紧蹙的眉心昭告她此时此刻正经历的痛苦。
“金针无效,汤药喂不下去。再烧下去,不是手废了,是人也要废了。”姜柔将冒着热气的汤药塞到琰华手里,“你去给她哺下去。”
冬芮喃喃道:“这、不好……”
姜柔拎了冬芮绕去了枕屏外,不紧不慢的倒来了茶水抿了一口:“你不是要娶她么,喂个汤药都做不到,是打算好了以后的夫妻生活各过各的了?若是如此,你就出去,这样一生一世的照拂是在恶心谁呢!谁也不会勉强你。相信她更不会,也更不想得到你如此高高在上的怜悯。”
琰华微微一怔。
他是感激她所作的一切,却并未有丝毫的怜悯之意。
他心中有心仪之人,却也并非非卿不娶。
他是理智的人,做下了决定便是一定会尽力做好,只是一切发生的突然,想着待她好了,再慢慢以未婚夫妻的身份相处,相互习惯身份的转变。
此时此刻她正经受磨难,这样的磨难还来自于他,不论做什么,他自是心甘情愿的。
姜柔之言是提醒,亦是警醒,若是他的求娶让她只是感到自己是在怜悯她,无疑是又在她伤口上撒下一把新盐、残忍的磋磨。
收敛的心绪,他小心将她扶起,让她靠在他的臂弯里,隔着薄薄的衣衫,是滚烫的触感。
含下苦到舌头发麻的汤药一口一口哺进她口中,只是繁漪病的糊涂又难受,便是咬紧了牙关,好容易撬开她的贝齿,一碗汤药也不过喂进了一半去。
而枕屏外的两个人,一个饶有兴味、一个面红耳赤的看着。
为了让药效起来,生生灌了两碗。
待喂好,两人身上都是弄了一身。
正当琰华松了口气的时候,却见她难受欲呕的侧过身去,急道:“她、她又要吐了。”
冬芮着急的便要进去,姜柔暼了她一眼,制止了:“让她伏在你肩头,你给她顺着心口,或者捏一捏后颈能舒缓恶心。可别让她吐出来了,不然没有药效下去,她这高热便也压不住的。”
顺心口?
琰华抬起的手僵了僵,最后扶了她伏在自己肩头,轻轻的替她捏了后颈,药还是吐了点出来,好在不多。
待她稳定些了,琰华才轻轻将她放下,手中亦未停的捏着她的后颈。
汤药能下去了,却也免不得病逝起伏,一忽会儿的退了热,一忽会儿的又烧起来。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才平稳下来。
将近天色破晓时,迷迷糊糊间繁漪醒过一次,见到床边坐着的是琰华,只以为是梦境,见他安好,安心而苍白一笑,隐约含泪的微苦:“没事就好……”
于鱼肚白的天色里,施过金针后的姜柔正准备离开,回眸间看到这样一幕不免感叹:“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徐明睿站在廊下倚着窗口,看着慕琰华端着汤药的手一颤,神色似秋风细雨斜斜打进心口,叹道:“望而不可及,很适合。”
两人迎着朝露微凉回去补眠,脚步微缓,“你让琰华来照顾她,真的合适么?昨儿你还说不要胁迫他了。”
姜柔望着天际隐约映出的朝霞,眼底有独属于女子的细腻与绵柔:“说是这样说,偏我是爱管闲事儿的。推一把也无妨。”
抬手折断了一支横生而出的月季,指尖沾了茎秆上渗出的清凉而黏腻的汁液,有隐约的芬芳与青涩之气交缠,“何况,繁漪是必不肯嫁他的。在自己人生跌进低谷的时候被人怜悯,还是自己的心上人,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朝霞追随着初秋花香的脚步曳满长空,带来希望的柔婉光泽。
徐明睿缓缓点头道:“慕琰华知道她所受的伤有多重,是会感到愧疚,但这样的愧疚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因为对另一个人的遥望、不可望而慢慢消失。”
“若要他更快的忘记前翻,更能安定的与繁漪成婚,便是要他亲眼看着她是如何为了他在生死里痛苦挣扎的,这样的冲击力才更大,留在心底的印象才更深刻。若是能劝动繁漪点头答应婚事,也算他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