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一怔,无数悲伤打磨成灰,厚厚铺陈在心底的屏障裂开了一道缝隙,迅速的蜿蜒开裂,有温热的鲜血在心脉和呛子里翻涌。
可又忽觉得害怕,眼前的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冷漠:“你疯了么!风麟和孩子何处得罪了你!”
琰华感受到她眼底的惊诧与退缩,揽住她腰肢,忙解释道:“我没说她会死。她会离开这里,走的很远,姚家的人不会有机会接触到她。会有人照顾好她们母子的。”
人一走,姚家便什么都探不出来。
没有了所谓的庶长子或庶长女,想退婚,就更不可能了。
繁漪稍稍松了口气,却依然撇开头去不看他,将冷淡贯彻:“你就这样把你的心上人往火坑里推么!”
琰华在她耳边否认:“她不是,她不是。”在她嘴角落下温润而缠绵的一吻,“她出身世家,自该明白男子三妻四妾是寻常。如今不过是执念和不甘让她自以为深情而已。”
香炉里香料迸裂的声音让繁漪立即寻回清醒,斜过身子,避开他滚烫的气息:“难道你不是么?”
琰华以一泊热烈的渴盼追随她的唇,低声微哑道:“我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
繁漪用尽全力砥住他的亲昵,不肯轻易再坠进他的温柔里:“你会后悔的。”
琰华拥紧她,仿佛要将她揉碎在骨血里:“再让你跑了,我才会后悔。”
繁漪望着雕梁画栋,眨了眨眼,把即将涌起的水雾散了开去。
微微抬起手来,似乎想抚一抚他的发,终究还是垂下了。
缓缓的语调好似傍晚残阳下卷起的尘埃,随着风,随波逐流的起伏,微微一哽:“姜、琰华。就当今日没有见过我,没人会知道。你可以放下你心里所有的愧疚,好好过你的日子了。你看看我的手,也没有废。我骗你的,所以你合该讨厌我才是。”
努力平复气息,才可使出口的话显得无波无澜,“你再等一等,很快你就可以和她在一起了。没人会责备你什么。我也会祝福你们的。”
“不要再来找我,其实,我并不想见到你。”
“我希望你是真的讨厌我,从此陌路,死生两不相见。”
“陌路”二字深深刺在琰华的心底:“如果不是放不下,为何不想见我!”
繁漪的嘴角化了一抹笑意,那笑宛若荼蘼盛开在雪冰之中,仿佛随意一缕暖阳就能将她化去:“一段并不美好的记忆,你是记忆里并不美好的人,自然不想见。”
琰华捧着她的面颊,常年握笔持剑,指腹有薄薄的茧,一下下磨砂在她的嘴角上,温柔而深刻:“你不肯嫁我,我便与你耗着。你我一同孤独终老,也绝不让你嫁给任何人。”
腊月初九是姚柳氏的周年祭,主持中馈的大房叫了各房过去商议祭礼的事。
三房的祭礼自是三房自己主要打理,但是要去法音寺办法事的,总要叫各房也参与一下,办的也不过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目的是好在外人面前显出姚家一团和气,骨肉相亲。
如今姚阁老已经退出内阁,有人走便有人进,或许表面看去恩师与学生、上峰与下属之间的情世故依然如旧,但底下的投靠、牵扯,早已经在暗潮涌动下出现了新的格局。
在关系复杂的京城,哪怕是表面的一团和气,也是家族自我稳固的一种手段。
大房的爷作为姚家如今官职最高的人,其他几房将来少不得要沾了他们的光,即便如四房、五房这样的庶房也晓得其中利害。
是以大房吩咐下去的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闲话,敲定起来倒也快。
一屋子女人坐在一处,各房之间明争暗斗,正事办完,可以想见接下来的话题会有多么精彩。
四夫人云氏毒害姚柳氏的事情表面未有追究,暗里姚阁老为了给柳家一个交代让下头在她的饭菜里动了手脚,以同样的手段去了结她。
谁曾想这个四夫人也不知是受了哪处高手的指点,一下就抓住了下药的人,毫不利落的一层层私下审了上去,一直审到了姚老爷子跟前。
不等人反应过来,便请了族老和娘家人来,人证物证团团丢了一地。
她倒也聪明,没把老爷子扯进去,只说审出府里有人想要暗害她。
言下之意,直指三房。
到底也是姚柳氏先下的手杀了云家女,这事儿的口供也是到了镇抚司的刑狱的。
当初姚柳氏之所以没被问罪,不过是云氏要拿捏了三房的把柄在手里,好趾高气昂。
这也是柳家无法明面上要求姚家杀了她的原因。
如今又被拿住下毒暗害的把柄,只要云家想追究,姚柳氏便是死了也可掘坟鞭尸,这于姚家、柳家而言可说是奇耻大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