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着双手,仿佛是被那朵不存在的水仙灼的痛了,颤抖的好似寒风枝头的叶,送到他的面前,举得高高的,送到他的面前,那样虔诚,“我把她、把她还给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我真的好痛。”
风扑棱着窗户,灌进一丝冷风拂动幔帐晃动了如水的涟漪,一晕一晕,将她的轻泣抿做了丝丝缕缕的恍惚与惆怅,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肺,她的每一滴泪都似要将她灼穿。
琰华手足无措,无法安抚一个在梦境里沉溺的痛苦的人。
他做了打落丢弃的动作,以证他的决心,垂首一下一下的吻她的泪痕:“不是不是,我只是想来你身边,一心一意的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再伤害你,不会了,好不好,别哭,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她以一泊凄然与惘然的目色望着他,又似乎是想透头朦胧的身影看向遥远、也不算遥远的曾经一幕,茫然而悲戚低语:“他那么内敛的一个人,也不顾一切了,背弃我!欺骗我!我很痛阿,可我一个人痛就够了。我舍不得看他痛苦。我这个人、我的人生、我的爱,从来就是不值得的。不值得!”
她痛的歇斯底里,可声音却沉入谷底,“你猜他在想什么?一定觉得他的水仙姑娘那样清傲皎洁,是不可亵渎的神女,我呢?给他都不要,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讨人厌的放……”
他吻住她的自我嘲讽、自我厌弃,以期以自己心底最深切的情意平复她一丝丝的痛意:“别胡说。你是最好的,独一无二的。你才是我想要的。”
哭的久了头痛欲裂,繁漪颓然失力的伏在了他的臂弯里,疲累的去寻他的掌,将手指一根一根的嵌合进去。
似乎在与他倾诉,又似在自言自语:“他牵着我的手的时候看到了他的水仙姑娘,他紧张极了,我知道他很想甩开我的,可他怜悯我一个废人,忍了。我亲吻他的时候,他的手紧紧攥着衣袖,他一定觉得我的吻恶心极了。他不愿意我去碰他,可他怜悯我一个废人,又忍了。”
“他说他喜欢我了,他说他会爱我的,可转头他就和他的心上人抱在一起。他说,他想知道抱着我们有什么区别,你信么?你信么!”
琰华垂首看着静静伏在他臂弯里的人,隔着她的面颊与他手臂的中衣,是湿黏的滚烫的,朦胧的视线里看着有水滴落在她的面上,和她的混在一起,凝成一滴,顺着她的鼻尖坠向不可知的黑暗:“他真是坏极了,说的话、很难让人相信。”
蜷缩着身体,她攥着他的手,似乎有巨大的疼痛在她身上游走,越攥越紧,似乎在一个可以支撑住痛苦的点。
明明在出汗,体温却越发冰冷,气若游丝:“你也不信是不是?可我还是信了。我、还是信了。真可怜,真没用,是不是……”
还来不及欢喜她的“信”,琰华便察觉了她的不对经。
坐起身,撩开幔帐,借着被积雪反射得冷白的月色,他看到她的青丝被冷汗打湿,紧紧的贴在颊上、颈项,那样湿黏的墨青将那苍白的面色衬的几乎透明,而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琰华只觉整个人被人毫无预警的按在了滚烫的热水里,失去的恐惧死死攥紧了他的心口,窒住了呼吸:“遥遥、遥遥!”
值夜的晴云听到那一声惊惧,眼皮一跳,忙推门进来,也不管不上为何屋子里多出个人来了,惊惶的嗓音忙朝窗外叫喊了起来:“请县主过来,快!”
回头看到琰华将人抱在怀里,忙又把人抢出来:“把姑娘放下,平放,让她趴着。”
晋怀公主府里沈家颇有些距离,索性无音一直守在这里,为的就是防止有动静的时候来不及通知人。
无音的身手来无影去无踪,很快带着姜柔踏着月色而来。
尽管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却让惊惶下的人觉得仿佛过了半生。
姜柔大约是已经躺下了的,草草穿了件氅衣便来了,连发髻都未挽起。
从窗口越了进来,一把将琰华拽开:“你出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晴云拿了跟发带替她将青丝拢起束在脑后,以免垂散如瀑的发丝挡住了光线。
琰华哪里肯出去,寸步不动的守在床尾,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瞪着惊惶的双目看着姜柔的十八金针在她满是冷汗的腰间落下的有条不紊。
一根又一根,扎满了她细嫩而苍白的皮肤,映着通明的烛火,便似一柄柄利剑还不留情的戳进她的身体,也戳进了他的心底。
待最后一针扎下去,姜柔看着她的面孔不再是青白之色,方稍稍舒了口气。
琰华却无法放松,中衣被惊怕打湿,紧紧的贴在身上,似巨石拖曳着他,艰难的寻回了声音:“她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