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温静而怅然道:“你明白就好。想那些婆母不对付的,孩子被抱走,做母亲的一年见不上一面的也不是没有。也都得熬着。如今洪夫人却是能帮你大忙的。只怪时局不好,待咱们熬到风轻云淡的一日,便也好了。”
怀熙点了点头,慢慢敛了愁意,问道:“那你呢?”
繁漪不解她意:“我?”
怀熙抿了个笑意,似乎是明媚的却又不免带了担忧:“好歹洪家内里是干净和睦的,姜家一团疑云,你还能应付么?若是此刻有孕,怕也是艰难。可若没个孩子羁绊,时日一长总是空空。”
繁漪明白她的意思:“他说,过两年再要。”
怀熙瞧了她一眼,慢慢笑开:“也好。你受过伤,且好好将养着,琰华既这样说了,待你身子稳妥了再怀也不迟。安安心心的待产,比什么都重要。我这趟生产到底损了些,近程便发现掉发有些厉害,摸起来发髻都薄脆了些。既这么着,把孩子送去婆母那里,我也得好好养着身子了。”
繁漪应了一声,过来人的经验总要吸取的。
摸了摸她的肚子,“放心吧,你的底子好,又年轻着,好好找补个一年半载的便也回来了。”
怀熙轻轻一笑:“我算着你的小日子也要来了,屋子里你打算如何?”
如何?
繁漪想着左右如今新婚,即便不去置办料也没人会来指手画脚。
往后、且等到往后再说吧!要她给丈夫收拾屋子去宠爱别的女人,可做不到。
若是他有这个需要,要来明示暗示的,她也不必去念想什么了,美的丑的,由得他自己去挑便罢了。
到最后便也只一句:“走一步算一步吧!”
用过了午膳,夫妇两准备回去,老夫人又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子话。
繁漪晓得,如今慕家在京中也算彻底站稳了脚跟,老夫人终于安心下来,来日即便见了祖父也好有个交代了,年岁渐幕,念想无非就是修补与她的祖孙之情。
闺阁姑娘与为人妻之后的心态大抵是不一样的,如今倒是有些懂得老夫人为了家族前程将亲情之意压制在利益之后的心情了。
那是老太爷的遗愿,她一定要做到。
若是无法两全之时,为了琰华的前程,她大抵也会这样吧。
但她不是老夫人,她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保护好她的丈夫和身边的人,不让他们为了家族前程而受到伤害、赔上一生。
事实上,她对老夫人的怨怪也不过挣扎时的一瞬情绪罢了,那十一年在春普堂的日子终究是她人生里最美好的回忆。
她的宠爱不管带了多少的目的,到底是真实的,温暖的,没办法忘怀的。
汤药的苦涩缓缓萦绕在鼻间,繁漪望着老夫人纹路渐深的面庞,忽起一阵不敢失去的脆弱。
这个老人家啊,曾经多少个她害怕电闪雷鸣的夜晚,急急来到她的屋子抱着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拿着团扇一下一下替她扇着风,哼着她不大熟悉的童谣调子哄她入睡。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这样的长辈来到她的身边了。
繁漪缓缓而笑,一如幼时模样,轻轻挨着老夫人的肩头:“祖母是这个世上最疼我的人,我是世上最依赖祖母的人,永远都不会变的。”
老夫人眼角深深的纹路里似乎沾了一丝晶莹之意,拉着她的手拍了又拍,长舒的气儿凝聚着岁月里的无奈与期盼。
最终化为一泊安稳:“好,好。”
自打将秦家压了下去,袁家也安静了不少,连他们的小日子也清静了。
姜元靖那头少了一大帮手,少不得要自己动手,可他是谨慎之人,没有十足的把握和契机是绝对出手的。
于是每日里不过去长明镜朝九晚五,陪着闲话家常。
她自来也不是热络话多的人,端着茶水偶尔凑趣的说几句俏皮话也就是了。
再偶尔小姑子姜沁昀和蓝氏、闵氏几个来闲坐坐。
蓝氏嘴巴厉害,三五句里便要刺挠一下。
这种脑子,繁漪也懒得去怼她,开始时蓝氏自以为繁漪怕了她,越发刻薄,日子久了也没人回应便也讪讪歇了,如此日子倒也平静的很。
只是最近陛下越发不行了,姜柔和魏国公府郡君徐宴自小是延庆殿养大的,近程便一直住在宫里宽慰皇帝心思。
没了姜柔玲珑妩媚的说笑,却也无趣了些。
好在春明景和的好日子里喜事也多,今日这家吃喜酒,明儿那家满月酒,倒也能时常见了怀熙几个。
也因着春日雨水太多,总有乍暖还寒时。
家里那位小小郎君正是爱闹腾的时候,玩的一身汗,乳娘一时没能来得及将湿衣裳换下来,吹了风便着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