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氏站在二夫人身后,清秀的面上有淡淡的讥讽:“自然不是的。不过希望繁漪和沁雯自裁,别连累了她的名声罢了。事还没搞清楚,弟妹也太心急了些!”
二夫人皱眉朝闵氏摇了摇头。
蓝氏不敢对县主如何,却是不能容忍别房的妯娌这样无礼,一怒,便拿团扇指向闵氏:“你自己的想法,可别赖给别人!”
“住口!”掌心重重拍在暗棕色的桌上,留下一个湿黏而残缺的掌印,太夫人的话尚未说完,外头紧随着一声凄恻的叫声传来:“都什么时候了……”
“啊!”
门口的婆子伸长了脖子细细一听,指了小径对面道:“是常青斋!”
常青斋是平意伯府的人住着的。
然后便见带着半边银面具的渺雾去而复返,面无表情站在墙头,抿着冷硬的唇线回头对着下头的人点了点头。
姜柔拧眉:“谁?”
渺雾摇了摇头。
众人会意,她回答的定然是先冲着姜柔。
既不是慕繁漪,就是沁雯了!
太夫人猛地站起,又是一个踉跄,颈间的纹路里迅速漫上冷色的水光,扶着福妈妈手腕的手用力的几乎要将她的骨节捏碎,仿佛唯有此,才能支撑住她的威势与冷静不被击垮。
刚出了大门,就听对面的平意伯夫人急急忙慌的叫人把院门关起来,见着太夫人一行,眉心突突的跳,回首看了眼闹出动静的屋子,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今哪里还顾得什么礼数,把人让进院子,便赶忙团团围住了。
上官氏被乳母搀扶着,倚着门,看着从门口一路漫至内室的满地衣裳,扔的那样随意,缠绵之意那样刺目,哭的几乎要背过气去:“哥哥这是在做什么!这里是佛寺!你心里还有没有一点对神明敬畏!对自己体面的看重!国丧,如今是国丧!哥哥不顾自己,也不顾舒贵妃娘娘和小皇子了吗?”
垂着的、洗得发白的湖蓝色纱幔后,苏九卿慢条斯理的穿上衣裳,俊挺的影子还不忘照顾床榻上的女子起身,亲自伺候了穿衣,对那抹纤瘦身影有无法掩饰的怜爱之意。
给女子带上面纱,苏九卿缓缓自隔扇后出来:“妹妹别总是抬了宫里的娘娘来,她是我的亲姑母,倒也轮不到你来操心。”
仿佛黑暗里待的久了,他对着门口微微眯起了眸,有一种细碎的冷光带着尖利的棱角在他眼底幽晃,“佛寺又如何?投宿的夫妻难不成还要分开了来睡么!不过是搂着睡了一夜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嚷的满寺的人都来瞧,妹妹可真是会为我的名声打算!”
“夫妻”二字刺痛了上官氏。
她的面色倏然惨白,伏在门框上的指用力的曲起,养的葱管儿一样的指甲应声而断,鲜红的血慢慢自断裂处渗出。
十指连心,这样的痛毫无预警的钻进心房,她难以置信的语调高高抛起:“哥哥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苏九卿的口气轻描淡写,却含着无可比拟的厌憎,抬手整了整衣襟:“怎么,妹妹不信?不若你自己来检查一下,我们的床铺是不是干净的,恩?”
身体猛地一颤,叫一个闺阁姑娘去检查床上脏污东西。
是羞辱,没有掩饰的羞辱直直向着她而去。
她选中的良人,竟成了剐她的刽子手!
牙关之下的愤怒之声溢出:“哥哥与她称夫妻,将我置于何地!”
苏九卿踱步至她面前,阴阴的天色照的他的眸恍若一渊深潭,乌碧碧的深:“妹妹以为自己该处在什么地位呢?”
他的手不带任何一丝感情的抚过她的颊,垂首在她耳边低低的笑,“这条路你自己选的,不过妹妹放心,你不会寂寞的,满京城里多的是活寡妇。”
平意伯夫人眉目生的温和,即便怒斥也总是含了余地,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九卿!你说话越来越没边儿了!胡说八道什么!同你妹妹道歉!”
苏九卿竟也半点没有反抗,顺口就说了声“上官家表妹见谅”,可神态里却不见半点愧悔,更甚者多了几分对上官氏的不耐。
这样的态度让平意伯夫人这种的软性子全然没有办法。
打,让你打。
骂,给你骂。
改,绝对是不可能的!
能怎么办?
总不能为了侄女和娘家不要这个儿子吧?
蓦然,又对娘家生出几分怨怼,要不是她们拿着家族荣耀步步紧逼,她的儿子何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从前,他是多有礼上进的少年郎啊!
上官氏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浮漾着嫌恶与厌弃,而昨日,他的眼底尚不止于此。
慌乱而茫然的眸子紧紧一缩,只觉心底有一种无可言语的阴冷慢慢滋长起来,化作细碎的裂冰,随着血液慢慢游曳,将脏腑划的支离破碎。
他就这样执着于那个贱人么!
上官氏将粉嫩的唇瓣咬的几与细白贝齿同色,几乎压抑不住心底翻涌的妒与恨:“哥哥就那么喜欢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