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进了堂屋。
座次向来是论身份地位来的,看到他们进来,冯白氏、柳氏自当让位。
繁漪起身行礼:“祖母、阿母。”
两位老人家微微点头,以沉稳姿态告诉她,不必害怕。
繁漪面上不由缓缓抿了欢喜的笑意,那种曾经失去的温暖之意,如阳光一般照在心底,在血液里汹涌的流淌着。
姜柔起身拉着婆母一同坐下,抱着婆母的手臂亲亲热热的说起了悄悄话。
琰华同几位长辈一礼,转首看向妻子,却发现她的目光只轻轻在他身上落了落,然后仿佛赧然与欢喜的垂了眸,移向了脚下的地毯。
这样的神色他见过,见过太多次了,却从未真正将它解读正确。
心头微缩,涌起一股酸涩的疼直至喉间,无奈的一叹,只怪自己笨的可以。
最初时,她来撩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自以为不爱,紧张的回避。
后来晓得他的眼里曾看过旁人,她便收回了心思,可定亲后也由着他带着“补偿”的心思靠近。
或许,那时候她还是对他抱着期待的。
成了亲,她看起来那么快乐,却原来从不曾真正欢喜。
细细想起来,最近她开始回避他的靠近,以那张熟稔的羞赧的面具,完美的遮蔽了她的伤心。只有在欢爱时她才会一遍一遍的念他的名字,把她情意流露出来。
原来,受伤到了一定程度,连接受亲近都会痛。
是他太愚蠢,把教条规矩看的太重,不肯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更是自以为是的认为女子都会羞怯在外人面前的亲近,会觉得孟浪。
却忘了,没有自信的人,只有这样显露于外的恩爱才会让她重新一点、一点的拢起自信。
他错过了修补她伤口的时机,眼睁睁看着她停住了靠近他的脚步,然后渐渐远去。
他挪了挪脚步,靠着她更紧些。
大袖遮掩下的大手去捉她软软凉凉的小手。
繁漪微垂的眼帘扬了扬,然后那手像是被烫了一下,要抽出来,却被握的更紧。
琰华目不斜视,直直看着紫檀桌上的茉莉,耳根子有些红。
繁漪看了也一眼,唇线的微扬差点压不住,然后也不做挣扎,由着他牵着。
他的手很暖和,就是茧子有点扎人。
两位老夫人同太夫人、睿郡王妃、贺兰氏含笑寒暄了几句,不紧不慢的调子说不出的平心静气。
这就是风云诡谲里走出来的长者,不论何种场合,总是能保持住当家主母的气度与威势。
慕老夫人在太夫人下首坐下,挽了繁漪的手在臂弯拍了拍,笑吟吟道:“你父亲、舅舅和义兄不方便进来,叫我同你阿母来瞧瞧你。”
缓缓瞧了众人一眼,垂眸掸了掸蔽膝,“远远听着真是热闹,说来,也叫我们两个老婆子一同乐一乐。”
方才强硬的繆氏倒是该了一副友好姿态,她敢嚣张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姜家族老的妻子。
可说到底,姜三老太爷在朝中无官无职,子侄里也有特别出息的,如何敢在这些大员母亲面前摆威风,抬辈分。
繆氏语调十分客气,慢慢把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自然也是把众人联手逼迫繁漪的话都掩去了。
琰华对自己生了气怒,正好需要发泄的机会,原就清冷的眉目在神色一沉间更显冷漠:“话我都听明白了。内子面子薄,自来不懂跟人争辩,今日便由我来过问此事。既要对峙,把人带上来。”
很快,那贼子被带了上来。
繁漪瞧了一眼,仿佛不是姜家的小厮,生的倒是标致,只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十分不老实。
而他进来的第一眼,很有趣,看的竟是文家人。
自然了,这一眼明眼人都瞧见了。
文蕖灵和贺兰氏皆是眼皮一跳。
琰华漆黑的眸仿佛与夜色漫成一片,不欲废话,直接道:“谁指使的。”
那贼子跪在一朵霞红色的云朵上,仙鹤在他膝头腾飞,挪了挪膝盖,似乎并不害怕被审问:“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不过是趁你们后门没人看守的时候溜进来,本是想偷点儿东西,不过你们也搜了,我什么也没有碰过。”
“说我意图侵犯那个女人,简直胡扯,不过是恰巧进了那间有人的屋子罢了。”嗤笑了一下,转首觑了文蕖灵一眼,“你自己说,我碰过你没有!”
一个外男,一看就是市井里混迹的低贱之人,哪个女人会承认与之有任何触碰!
原本文蕖灵便只是做戏,不过是叫人觉得她清白贞洁,宁愿死也不肯受折辱,自然是连连摇头说“不曾”。
那贼子一扬头道:“你们可以告我私闯宅院,什么侵犯不侵犯的,我可不认,少往我身上栽!”
繆氏眼神立马兴奋起来,刻薄的唇线出现一种奇怪的牵扯,似乎是克制下的癫狂笑意。
靠近门口的末座被擦过水滴檐的阳光照了寸许,她慢慢转动着中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流光下转动出针芒一样刺眼的光芒。
如她开口的话一样,叫人不悦:“这可要怎么说得清呢!”